五年时间够了,足够让一个人忘记另一个人……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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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外学校分两批入学时间,一批在春季,一批在秋季。秋季生大多在10月至第二年1月间毕业,无心留洋的学生毕业就归国找工作,国际航班陆陆续续地陷入忙碌中。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飞机已经完全停稳,请您拿好自身的物品,从中、后门登机口下飞机,谢谢!”
经济舱乘客等待了一会儿,才忙碌地开物品放置仓下飞机。头等舱的乘客作为第一批下车的,随着工作人员的指引,早已坐上vip专属机场摆渡车,驶向通道口方向。
vip摆渡车的车座比普通摆渡车的座椅宽,座位间的距离空旷,能让人把腿搁在前座底部的皮质搭脚架上。车里很安静,要么西装革履,要么衣着精致大牌,此刻最多打开手机回消息,没有小孩在叽叽喳喳,每个人间阻隔的隔板能保护一定的隐私。
刑琅懒散地靠上皮质椅背,墨镜会阻挡一部分光线,视野里的外景暗朦朦的,藏着难以言说的灰绿。
他去年毕业后,在国外又待了一年,此刻被忽然召回,就像被刑家收回的遗弃物件。
人就这样,保持一个习惯几年下来,思绪便顺着固定的轨道继续运转,不用费劲,自成动力。他的脑袋停摆了一样的懒惰,生活还是那副随心所欲大少爷模样,看起来和过去没什么不同。
一打开手机信号,他就从被挤炸的消息堆里瞄到了甘南霜的三条消息:一条是问自己怎么没等她同行,一条是问到哪了,还有一条是“刑琅?”
刑琅忽然有点头痛,关闭屏幕。
甘小姐是标准的大家闺秀,性格执着又认真,不会说多余的废话,懂事有礼貌,是刑宗源最喜欢的儿媳妇类型:会对夫家提供经济支持,能拴住花天酒地、不务正业的丈夫,也能作为坚强的支柱协力撑起刑家。
然而刑琅在第一次相亲见面就干脆拒绝了她。
“对不起,我不会喜欢你,也不会和你结婚的。如果你也是这个想法,我们就当无事发生过。”
甘南霜没说话,指尖捻着咖啡盘上的那张餐巾纸,擦了擦指甲沾到的水,莞尔一笑,“可我喜欢上你了。”
“……”
刑琅对她的脸毫无印象,深刻怀疑自己有一种让人一见钟情的buff。
他深吸一口气,严肃道:“你喜欢哪里,我回去改一下。”
甘南霜“扑哧”一笑,捂着唇,“更喜欢了。”
刑琅:“……”
是个好姑娘,可惜眼瞎,非要吊死在他这颗歪脖子树上。之后的两年里,刑琅所有情人节、假日一律说“没空”,但依旧挨不住对面的认真,过街老鼠一般逃窜着。
他的心好像已经失去了爱的本能,也失去了接受爱的能力。不会痛也不会痒,如同平静得望不到尽头的湖面,小石子砸下去都溅不出水花。
其实这样没什么不好……能让他在原本的轨道上慢慢运转,活得空白而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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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右转,走到底,抬头看墙上的标注。”刑琅操着一口流利地道的美式英文,一只手插口袋里,另一只手指方向。
一群从夏威夷回来的蓝眼睛外国人专注地听着,时不时发出“哇”、“哦”的声音,刑琅习以为常地低头在他们的户城游览路线图上做标记。待他抬脸,身侧的女孩眼睛亮晶晶的,小声道:“我可以要你的号码吗?”
她的声音压得很小,似乎怕被身边其他人听见,刑琅眉毛挑了下,也压低声音道:“不可以。”
女孩“wow”了一声,撅起嘴,“你好冷酷。”
刑琅笑了起来,23岁的俊美面容褪去些青涩,正当年轻男人的舒展慵懒感。
他穿着低调但裁剪服帖的风衣,抬起的墨镜架在漆黑柔软的发顶,露出了偏棕色的眼睛,“那也……不可以。”
女孩下一句话还没说出,就见他唇角微勾,状似耳边低语。
“我不喜欢分手后会纠缠我的类型,会很麻烦。”
女孩愣了愣,妆容精致的脸颊倏地涨起饱满的红。
刑琅在地图上画完,墨镜随着指尖搭回原处,挂着单肩包离开。
带队的几人热情似火地聊着,旁边的女孩捂着躁动乱蹦的心脏,羞恼地挤出一声“……badguy(坏男人)”。
那人身上好像有种轻佻惑人的气息,说话间,挠得人心底发痒,痒得无处可解。
那头。
刑少爷毫无心理负担地成功摆脱掉一桩桃花,心情极好地出通道口。行李都在国外,届时有专人收拾好寄回来,他只需要拎包入住刑家。
通道口外面有好几圈围着的人,有些是来接孩子,有些是来接商务对象,刑琅粗略地扫了一眼,瞄到写着自己名字的指引牌,跟在司机后面上车。
“新来的?”刑琅靠在椅背上道。
刑家的司机不知换了第几批,脸生得很。司机对这个传说中脾气臭的少爷有点怕,小心翼翼地道:“是的,我刚来三个月。”
刑琅:“哦。”
司机犹豫道:“少爷您在国外待了五年,估计不太清楚户城的变化……需要我给您介绍一下吗?”
刑琅:“不需要。”
司机略松一口气,忽然听他道:“红姐呢?”
司机:“啊?”
司机终于反应过来红姐是谁,“张管家现在主要负责照顾老爷,大少爷安排其他的事让别人去做,她都不沾手。”
刑琅:“哦。”
司机:“……”
奇怪,不是说少爷爱刁难人,话又挺多的吗?
两人间持续安静,期间刑琅盯着窗外放空或闭目养神,安静得仿佛后座没人。八壹中文網
他面容精致到雌雄模辩,只不过时间在他眉宇间烙上了几丝成熟和冷然,渐渐剥离掉女性化的漂亮,剩下偏男性的俊美。
张华红果然在忙着照顾刑宗源,否则肯定会抽空来接机。
刑琅视线又偏向窗外,路过的记忆中空旷地面已有高楼拔地而起,他心不在焉地想着,看来老头的身体没好转。
作为儿子,他理应为父亲的病情而心忧,但经历了一些事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像无法修复的墙面,一旦有人凿了个洞,填补上去的也不是原装料,更别提原装的人。
或许他是有点担心在意的,但一想起被压在记忆深处的秘密,他的心脏就窒息得喘不上气,强行将记忆隔离、阻断。
他的神经一抽一抽地痛,试图将那些挤出去,然而毫无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