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琅只听到脑内“轰”的一声。
他的胸腔的火气疯狂往上冒，烧心烧肺的辣，咬牙切齿，“这个包……是你们家的？”
店主忙着收钱，闻声看了他一眼，“要吗？一个六十块，两个一百块。”
刑琅躁动将包翻来覆去地看，连内袋都一模一样，仿得还挺专业，他忍着怒气道：“这包从哪来的？”
“进货进的呗，那边好几个摊位都在卖，现在好像还挺火的。”店主警惕地抓过包，“不买别乱翻，电线杆上有摄像头。”
刑琅：“……”
刑琅丢下包，沉着脸往前走。让他震惊的是，这种包的款型到处都是，全都插着“纯手工布艺包”的纸牌子，使原本精心设计的款型很廉价流水线化。
他只是一天没来，这款包今竟然就被卖得满大街都是！
仔细去看，针脚整整齐齐，不是简书杉慢慢下针脚的细心，很多地方都缝得太过机械。
刑琅一想到简书杉满怀期待的模样，汹涌的火气就烧得心头发麻，脑袋钝痛，烦躁得要死。
真他妈的草了！
“——到底是谁在那里仿，还卖那么便宜？！”刑琅捏得喝空的矿泉水瓶嘎吱作响，“咚”地砸进垃圾桶。
简峋听他抱怨了半天，淡淡地道：“地摊会有很多仿品。”
大家都是同业竞争，很多进货渠道都是同一家，如果有人卖的好，早就被人盯上了。
刑琅之前的手工布艺包在地摊里价位偏高，厚利多销的买卖谁不愿意做。
刑琅就是那第一个吃螃蟹人，懵懵懂懂的，不知道身后跟着一堆等他吃完螃蟹腿，悄悄分蟹黄的存在——不过现在知道，也晚了。
“这个多少钱？”
“一个八十。”
“……哦，那我再看看。”
“哎这包挺好看的，多少钱？”
“纯手工布艺包，做一个很费工夫的，一个七十。”
“行，那我想要再回来看看。”
“……要不六十五？六十五拿走。”
“再看看吧，谢谢啦。”
……
原本一百多的包，被喊得越来越廉价，刑琅试图将价格降下去一点，那边的摊位价格就压得越低。
最后，刑琅实在不忍心再下压了，绷着一口气想硬撑到底。
不是自己觉得这个包有多值钱，而因为比起机械生产的，简书杉是一点一点缝起来的，不舍得卖得太廉价……而且这是他们的第一次尝试，本应是充满自豪和骄傲的。
——简书杉做每一个包的时候都很用心，会哼着轻快的调子，认真地缝针脚，对做出来的每个东西都充满了欢喜与期待。
刑琅真的不舍得。
他看着夜市上越来越少的人发愣，地摊布贴着地面，夏天穿的裤子也薄，凉气阵阵地往上冒，却一动不想动。
包一个都没卖出去，简峋收拾着东西，将他们挨个放回原来的位置，填得满满当当，和过来时一模一样。
工作日的夜市结束得早些，不到十点便已经散得差不多，环卫大叔清扫着地面的垃圾，小声骂着乱丢东西的摊主和游客，将沾了油的桌布卷成一团丢进垃圾车里。
头顶的小椒灯沾了水汽，有点接触不良，内里的灯芯忽闪忽灭，刑琅的脸上映着快要断掉的灯光，身形陷入了沉默的凝固中。
他好像一瞬间不知道该去哪了。
许久，刑琅动了动脖子，起身接过简峋手里的两个大包，“走吧。”
简峋安静地看着他，刑琅嘴角咧开一个笑，装作若无其事。
“……反正还早，要不先逛逛？”
笑得一点都不好看，灰心丧气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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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市摊的位置离户城老中心区比较近，稍微溜达一下就到了房屋高矮交错的商业区，玻璃幕墙设计的iapm商厦矗立在十字路口，“夜行购物消费”的品牌概念使得波浪形层层上升的外墙闪烁如萤火，在夜里铺亮了四周的沿线道路，对准着绿植高墙的地铁口，iapm负二层直接是交通量极大的三班线路地铁交汇处，有一个巨大的三角口。
这条街不同于郊区的高新区，算是比较古早的中心城区，四周分布着法租界的小红楼，房价也是一等一的贵。
不远处还有酒吧一条街，外国人也多，刑琅以前经常来这里厮混，在夜店离一掷千金，更是随心所欲地带女伴买遍商城。
以前，低于五位数的衣服刑琅从来看不上眼，戒指项链随便买，名表豪车随便订，反正卡没有上限，若是金额过大还有人专门过来帮他付账。
他手一挥签几个字，一层楼没几家高奢店不认识“钱多大方”的刑少。
然而他现在进了以前撒野的老地盘，头僵着低着，生怕被认识的人撞见。
他一手一个大黑塑料袋，里面鼓鼓囊囊地装着手工布艺包，被这些精致华美的品牌包衬得格外粗糙，简峋背着的包也鼓鼓的，两个人衣服材质廉价到一眼就能看出与这里的格格不入，一路上引得光鲜亮丽的时尚男女好奇打量，像看搞低价批发的淘宝店主。
可里面的中央空调太舒服了，吹得刑琅都不想走了。
而且他还没想好……回去怎么跟简书杉说销售情况。
“你一路都没跟我说话欸。”刑琅都佩服自己，这个时候竟然还有心情调笑，“简哥……简哥哥？”
简峋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刑琅没听到动静，撇了撇嘴，嘀咕道：“真是软硬不吃，死人都能被你气活。”
他转头瞄了两眼简峋，“不怕我一气之下丢下你跑了？”
对着冰块脸，他又道：“……拜托，你还真以为我离不了你吗？我可是离家出走的少爷，大不了认个错被打一顿，之后还是好吃好喝供着。”
简峋：“随你。”
刑琅：“……”
话是这么说，刑琅可不敢把自己底牌掀掉——他回去以后至少被扒掉三层皮，这辈子都见不到简峋了。
刑琅“嘁”了一声，懒懒地道：“吃冰淇淋吗？”
他从环绕式空间望向负一楼美食区的意式冰淇淋车，摸出自己口袋里一张兑换券，摇了摇，“没吃过吧？哥哥带你尝尝意式冰淇淋。”
——这是他离家出走时漏在兜里的东西，买一送一的券，之前完全不当回事，现在就像揣着宝一样。
简峋眼都不抬，冷冷地道：“不用。”
刑琅热脸贴冷屁股习惯了，松手把两个大袋子丢在休息区的座位，“下面没座，马上就回来。”
简峋唇瓣动了动，正想说些什么，刑琅脚底抹油一样，瞬间没了影。
他跑向冰淇淋车的动作很欢快，仿佛八辈子没有吃过这种美食，莫名给人一种很快就要没声没息消失的奇异感觉。
简峋在楼上定定地看着他，沉默了两秒，抱着包坐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