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风吹拂在脸上，掀起温热的干燥。吃完午饭的学生在车下晃悠了一会儿，转眼离汇合就剩五分钟，在田老师的注视下挨个上车，乖得像盘数量的小鸡崽。
有些人不怒自威，站在那里就是一道阻隔板，能使玩心大发的人彻底收起乱跑的心思，踏上这班去参加奥赛的车。理实班的多是学霸，各种奇怪脾气的人都有，更有甚者完全不服管，跟老师反着来，而田老师作为校长亲自筛选出来的理实班班主任，有自己的本事，能把每一届学生都管得服服帖帖。
一是因为他教得好，二是因为他管学生的方式张弛有度，有自己的规则，在客观方面尊重学生的意见。只要学生能理解并在他的规则内做事，就不会被杀鸡儆猴。
理实班以外的人就记住了田老师的严肃，却想不到他私下里还是个在网吧看见学生打游戏，会跟学生打比赛的人。如果学生赢了，就可以继续留下来玩，如果学生输了，就得乖乖回去上课。就因为如此，理实班学生的奋斗目标之一就是在dota上打赢田老师。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老师，在班上还是有拿不住的学生——这个人学习好到翘课也没关系，又是自己朋友的弟弟。
“怎么不上车？”田老师微妙道。
池晏和他对视了两秒，垂眸偏开视线。
“说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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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绵心情极好地歪在座位上，小尾巴一摇一摆。班长热心地给他留了一瓶矿泉水，吃完的饼干因水在肚子里膨胀开，现在像只胀气小狗，被零食喂得肚皮圆圆的。
池晏上车坐在他旁边，阮绵条件反射地拉下脸，气息曳长地“哼哧”了一声，将视线转向窗外不看他。这个人之前捏着他的下巴让他转向窗外，粗暴得很，还让他“闭嘴”，太过分了。
阮绵对于池晏的记仇本能是埋在骨子里的，在小账本上记得噼里啪啦，就差拿算盘算他欠了自己多少块狗狗饼干。
可惜这招对于池晏杀伤力为零，如同乱拳打在棉花上，毫无效果。
车动了起来，田老师坐在最前面忙事情，没有要回头的样子。阮绵放下心，偷偷地瞄向池晏。
身侧的人自上车以来，气息就透着慑人的冷，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小狗总是记吃不记打，控制不住往上凑。阮绵压抑不住心底炫耀的小心思，凑过去道：“……喂。”
池晏没说话。
阮绵：“你们在里面吃得好吗？”
池晏：“嗯。”
阮绵眉飞色舞道：“我刚才忽然发现，你们班的人都很好。”
不等池晏说话，他兀自拿起吃了一半的饼干给他看，“班长给了我两盒饼干一瓶水，都是抹茶味的。第二排那个同学，给了我一盒饼干，说买多了一起分享，还有……”
阮绵话没说完，发现池晏早已闭上眼休息，随之嘀咕道：“你这个人……怎么总不听别人说话。”
池晏：“没意思。”
阮绵：“……”
阮绵抿了抿唇，憋闷地看向窗外不再理他。虎口的茧被指甲一下又一下地抠着，发泄般用力。
刚才明亮的风景线在心情坠落时被刷上黑白色调，除了单调就是单调，阮绵没了看风景的心思，靠在玻璃上，看着呼出的气一圈圈凝固。气息慢悠悠的，在上面凝成一小片白雾，被他的手指抹去时，镜花水月般映出身后漂亮的侧脸。
接着，他慢吞吞地掏出手机给自己班主任发了个消息，说在理实班的车上，然后不是滋味地将手机收了起来。
……忽然很委屈。
不同于往日里被人欺负的气恼，好像被人放在了不再理会的角落，所有说出的话得不到本该有的回应，甚至不如平时斗嘴吵架时的爆炸怒意激烈。
被扎了孔的气球噗噗往外漏气，阮绵拼命往里面打气，却发现气漏得更快些。上帝对他施了个小把戏，使他的心情因为这个人时好时坏，控制不住地想太多。
明明这个人很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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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晏是被旁边的人磕到睁眼的，漆黑的眸子微微眯起。
阮绵头发很软，脑袋却很硬，随着车身开上盘山公路的速度，在他肩膀拱来拱去。
两个人再也没说过一句话，似乎心情都不好，在比谁更不好些。池晏被磕得肩头发麻，伸手将这人的脑袋掰到肩膀的位置。
因为不悦的神色，看起来像要将这个小脑袋瓜掰坏，但手落到了阮绵的脑袋上时，力道实则非常轻柔。
他垂眸往旁边侧了些，让阮绵脑袋垫在肩颈最柔软的地方，然后轻托合上对方微张的嘴巴。
笨蛋可能会流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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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绵一路晃到目的地，醒来看着外面的景色，有些茫然。下颚泛着热度，似乎在刚才被谁挠过小狗下巴，惹得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很是疑惑。
难道睡着时磕到下巴了……他靠在窗框上，脑袋被震得微微胀痛，思索着要不是睡得太沉估计早就痛醒。池晏在旁边看着手机，应该是回谁的消息。
车停酒店门口，学生们起身收拾包，将垃圾塞进垃圾桶里。阮绵余光瞄到田老师往这边走，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连忙就要往下缩。
池晏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
可惜这个位置就这么大，阮绵现在挖洞也来不及，被田老师撞了正着。对方皱眉看着他，似乎在打量思索着什么，看得阮绵额头疯狂冒汗。
“……”
阮绵小脸憋得发红，小声道：“田老师，我……”
田老师“啪”地合上登记本，惊得小狗浑身毛竖起。
阮绵慌张道：“对不起我今早迟到了所以——”
“文三班的阮绵是吧。”田老师道：“跟你们班主任联系过了。”
阮绵：“……？”
前面发的短信这么有用？竟然没戳炸田老师的爆点？
田老师看了他一眼，“暂时跟我们班一起走。”
阮绵：“？？？？？？？”
直到下了车，阮绵才明白“暂时跟我们班一起走”是什么意思。理实班班长扛着“户城一中奥赛队”的牌子，指引其他学生排队在门口领制服。住宿的酒店门口有专门的引导牌，示意参加全国青少年集体奥数比赛的签到位在这边。
阮绵：“……”
这个住宿地点极偏，跟阮绵记忆里文三班通知的酒店有十万八千里。虽然都在一个城市，但一个在东边一个在西边，没有地铁和公交，单纯打车过去至少要两个小时……还非常贵。
……怪不得理实班早上十点才出发，其他班早走了。怪不得整个队伍气氛都死气沉沉的，不像出游。怪不得池晏满脸“无趣”的神情。
原来那波是去游玩，这波是去参加比赛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参加丛林历练大逃杀都比这个好吧！为什么对理实班这么残忍，学霸没有人权吗，为什么别人旅游他们比赛！这个学校没有人性吗？！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理实班班长拍了拍他的肩，“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别人游玩我们冲锋，为一中打造金字招牌。”
阮绵瞳孔地震，“……”
哦，原来是人类被驯化了。
体育委员嗤笑道：“你别听他胡扯，他昨晚难过得哭了一晚上，听说半个月前就准备好了零食。”
理实班班长叹了口气，转过身任劳任怨继续指引签到。
阮绵试探道：“比赛要几天？”
班长：“三天。”
“……”阮绵捂着脸，“我能先走吗？”
“我听田老师在电话里的意思，应该是不能随便放你到处跑。毕竟没成年，在陌生地方到处跑，出事了谁也没法负责。”班长安抚道：“想点好的，三天后就会和了嘛。”
阮绵：“……一共才四天旅行。”
班长：“你可以看风景啊，这山这水，多好看啊。”他指着天，“晚点还可以看星星。”
“我不想看星星——！”阮绵被田老师拎小狗一样地抓去住宿登记，手差点在地上抓出十道抓痕。
“司机本地人，床位取消了。”田老师看了眼班长，“住宿你们自己商量怎么分。”
班长掏出自己的小本子，“按前面的安排，基本都分好了两人间。取消了一个床位，我这边就空出来了。”
阮绵愣道：“这多不好意思，还有别的床位吗？”
班长挠了挠头，犹豫道：“有是有……”
阮绵：“怎么？”
班长偷偷地瞄了眼两米远的少年，低声道：“池晏的806房还有一个床位。”不过一般都没有人敢和他住一间。
体育委员眉毛瞬间扬起，双手作揖，“这么大事不早说！我去跟——”
“我跟你住一间吧。”阮绵打断了他。
体育委员：“？”
阮绵看着班长，很认真：“我跟你住一间，麻烦了。”
班长：“啊……哦，哦！”
阮绵刻意地背对着池晏，像只置气的小狗，小尾巴一颤一颤，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成功气到人。
即使池晏是这里他最熟悉的人，他还是选择跟班长住，就像粗暴地在气球漏气孔上堵上洞，然后往里疯狂打气，无意义地示威着。
两米之外的少年掀起眼，神色冷淡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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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晏的视角是绵绵很讨厌他，一半是置气，一半是不敢说出来。不过他现在说出来喜欢，确实会吓跑绵绵（）因为绵绵比他拧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