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廖蹑手蹑脚地从身后跟了过去,一巴掌拍在了阮绵的肩上。
“阮哥诶诶一诶诶诶诶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撒手!哥!撒手!”
阮绵条件反射地反手按住他搭在肩上的手背,手指在他的肘部一弹,疼麻了孙廖的手臂,正在他下意识缩手的时候,阮绵左手用力,“咔嚓”一声将孙廖按翻在了地面。
孙廖鬼哭狼嚎,以头抢地,“哥——!看看你的兄弟啊!!昨天还一起喝酒,今儿就翻脸不认人了啊!”
阮绵在看清是他之后,笑着松了手,“好好的玩什么偷袭。”
孙廖坐在地上,抖着手揉着酸痛的肩膀,哭丧着脸,“我的手还在吗?”
“没丢,你要是怕丢……”阮绵半蹲下来,帮他“咔嚓”一声确认正了骨,“下次找个人帮你拿着。”
“……”孙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苦大仇深,“怎么回事,这个月第几次走神到把搭你肩的人揍翻在地了?”
阮绵笑着睨他,“反应力和警惕性难道不是特工的必修课吗?”
嘴角的笑顿了下,轻轻地抿住了微微勾起弧度的唇。
【“反应力,太差。”】
收在口袋里的手指紧紧攥成拳头,指节泛白。
孙廖揉完了肩膀,揉完了小臂,又在揉手指,“你是进执行部的斗,跟我不一样,我就想蹲在后勤混吃等死,顺便和大家边嗑瓜子边看你们执行任务的电路转播。”孙廖打量他,“最近很勤奋啊,干什么?转性了?想早点通过考核去前面送年轻力壮的资源?”
他不怀好意地拱了拱阮绵的肩膀,“听说总部的漂亮姐姐也多,看到了记得帮哥几个单身狗物色物色。哦先说好,至少要盘亮儿条顺的。”
阮绵笑着躲开了他的爪子,“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的,抱着你的硬盘l吧,先活在当下行吗。”他顿了顿,理了理自己刚オ凌乱的袖口,低声道,“明天有一个考核。”
孙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了一个苹果,简单在衣服上擦了两下,漫不经心地道:“什么考核?实战?器械?潜伏?还是……”
“药物抗体。”
孙廖:“……”
孙廖惊了,苹果也不吃了,猛地抓住他的肩膀,左看看右看看,确认阮绵没有被调包,“你疯了?那个是要经受系统训练的!池晏之前训练过你这个吗?!”
阮绵面色平静,“没有。”
池晏除了这个,都教过他。
虽然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他迟迟不肯训练自己这个,现在一想……没准是因为这个人只想躲着点自己,巴不得自己通不过考核,好不要像个牛皮糖一样从基地跟他跟到前方总部。
那天晚上,池晏的回答让他彻底被打消了通过语音质问的方式。那句“是我错了”也没有给出半点解释,就在阮绵想继续问的时候,轻轻地说了一声“早点休息吧,照顾好自己。”
然后挂了通讯器,再打的时候已经打不通了。
阮绵一脸懵逼地被挂了电话,在茫然了五分钟之后,心里猛地冒出三丈高的火苗。
我槽——!不说清楚就挂电话!就算生气还是怎么样!说清楚再挂啊!
阮绵向来简单直白的人生被这个男人满是深意又狠绝果断的话搅得一团乱,气急地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个晚上,抱着“你不回来老子就睡你的床用你的被子”的心态,也不知道能气到谁。
咬着枕巾恶狠狠地磨牙,猫崽子越想越委屈。
这叫什么事儿啊……又不是池晏做春梦……自己被春梦纠缠了。
那么多天,还因为白天的触碰脸红心跳想七想八,忍着无数次将禁欲的教官就地正法的机会,憋得要死要活,最后连个交代都没有……不就是亲了一下池晏吗?又没掉块肉……这男人这么游刃有余,搞不好初吻早就不在了。
……这还是我初吻呢。
阮绵团在被子里,委屈地想。
翻来覆去了一整夜,阮绵顶着黑眼圈突然顿悟。
妈的,山不就他他便去就山!
池晏跑了他就去追啊!抓住问明白再说!要亲还是要打!先爽了再说啊!反正都亲过一次了,一回生二回熟,亲完了再打还有个逃跑的缓冲时间呢!
阮绵不要脸地摸着下巴笑了起来。
“你笑得……”孙廖欲言又止地在大脑里搜索了一会儿,啃着苹果认真点评,“好恶心。”
他顿了顿,补充道,“像是要去强抢花姑娘的臭男人。”
阮绵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滚蛋!”
明天是药物考核。
调控上交过申请之后,批得很快,原本以为那群人都是吃着铁饭碗办事效率极低的,谁知道就像是等很久了一样,说明儿就可以给他安排药物部的人联系。
阮绵在心里盘算着,考核完了这条还有个需要被人带队的任务实战,过了就可以去技术部。
这几天他翻了材料又问了一些人,确定了并不会出什么特别大的事,顶多就是晕两天,被吐真剂套出点不伤大雅的小隐私,基本就没别的问题了,毕竟药物部那群整天见首不见尾的疯子只会对如何让一个醉倒的牛和青蛙解除生殖隔离之类的东西感兴趣。
他靠在床边,百无聊赖地将一个已经被手指摩挲到快要纹路模糊的吊饰弹起又收入掌心,弹起又收入掌心。
是他父母留给他的东西。
进执行部,一方面是因为追随着池晏,另一方面确实也是他希冀了好久的愿望。
阮绵深深地吸了口气,将金属吊饰平稳地放进了衣领里,冰凉的触感紧贴着心口。
父母诀别时的含泪的亲吻和低声的呼唤混杂着浓烈的灰沙,藏在他的大脑皮层深处,每次想到都会痛得头皮快要炸开。
握住吊饰的拳头握紧,手背暴起青筋。
——10岁在父母的友人易行远家里经过了基础训练之后,在14岁的时候被询问选哪一条路的时候,义无反顾地选了特工这条路。
最后便是被池晏接手进行训练。
这么多年,他的目标从来没有忘却过。
调查父母当时死亡的真相,杀了……池慎安。
阮绵将脸深埋入了枕头里,轻嗅着空气里残留的淡淡檀香味,躁动不已的心缓缓地放了下来,心口有那一处软软的。
……唉,好想池晏。
孙廖紧张地抓着阮绵的袖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进去的药物部人员,一个个都是白大褂白口罩,露出两只眼睛,手上的器具专业又让人胆寒莫名,让他无端想起了自己被拖去看牙医的疼痛,“阮哥,我有点怕,你可以的吧?”
“当然。”阮绵:“考核分为三次,每半个月注射一次,也是为了确保人员的安全,剂量从少逐渐变多,以测试承受的极限。”他拍掉了孙廖的爪子,“第一次不会太多。”
“可是不还要在注射之后进行模拟审问吗?万一你被问到奇怪的问题怎么办?万一有变态想知道你的内裤颜色怎么办?”孙廖小声道:“我看他都奇怪得很,你要是坚持不住,就叫几声‘破喉咙’,我……我叫人去救你。”
“……”阮绵:“神经病。”
路过的药物部专员停了下来,鄙夷地看了一眼孙廖,“抱歉,我们都对男人的内裤颜色不感兴趣。”
孙廖乖乖地捂住了嘴。
“编号m﹣012负责你这次的考核,你可以叫我'高'。”戴着口罩的人挥了挥手里的纸张,示意身旁的人调配好药剂。
阮绵点了点头,轻吸一口气,双手握拳,置于椅子扶手上。
“你会感觉有点麻,然后从手臂麻到肩膀,但是第一次药剂量不会太多,也就只会麻到肩膀而已。然后会眩晕,眼前视线涣散,进入大脑缓慢停转的状态,俗称待机。”
他举起手机示意了一下,发现没按亮,又平静地放了下去,“我不好意思,苹果在太冷的地方会冻断电。”
“……”阮绵:“嗯,我了解。”
“虽然你的大脑待机了,但是你的潜意识还存在着,会处于说出了什么但是自己记不太清楚的状态,部分神经元相对独立。这个时候你就已经被吐真剂控制了,这里是一张纸,请你在一分钟内速记所有的虚拟身份信息,然后我们会在你待机时进行多次询问,以确保你并不会被药物控制,从而产生抗体。”
阮绵接过纸张。
“计时。”高冷漠地看了眼身旁的人,“剂量调配完了吗?”
“快好了快好了。”
阮绵紧盯着纸张,大脑飞速转动,以极快地速度一目十行。
门轻轻地开了一下,一个人喘着气跑进来,“高,药拿错了,这瓶才是。”
高转头看了一眼,将瓶子接过丢给了配置的人,“重配。”
对方应了一声,乖乖重配。
“一分钟到。”
纸被收走,冰凉的针头扎破了皮肤注入了血管里。
阮绵靠在椅背上,缓缓地闭上眼。
孙廖在门口蹲着快要种蘑菇了,大概是担心被人看到了嫌弃,蹲在了一个比较隐秘的角落。
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从门口走了出来,低头看了眼替换下来的药瓶,顺手丢进了垃圾桶里。
孙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大概是穷人的思想作祟。
总觉得还剩那么多,药物部那群龟孙子这么有钱的吗??年年财务报销集体穷??忙得后勤头都大!!!
他无聊地扒在垃圾桶边瞅了半天,顺手捡起了瓶子看了一眼。
……没看懂。
医生的字正常人都看不懂。
他掀开瓶子闻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刺激味道熏的他头晕眼花,胃部猛地抽搐了一下。孙廖忍着欲吐的感觉跑去了厕所,在马桶边抠了半天喉咙没抠出来什么东西,好半天才缓过来。
太阳穴突突直跳,难以平复的不安席卷了周身。
他吸了吸鼻子,咬牙将手掌摸入了口袋里。
“啪——”
模拟审讯的灯光打了下来,阮绵被轻微摇晃了一瞬,缓缓地半睁开了眼,
高拿着紙,轻声道:“姓名,年龄。”
阮绵眨了眨眼,“金·阿道夫,海外华裔,18岁。”
高在纸上第一条画了个勾,继续道,“来这里做什么?”
阮绵沉默了一瞬,视线仿佛在寻找着焦点,“和祖父来国内……接手子公司。”
“高中在哪里就读。”
“………约翰斯坦森高中。”
“准备在这里待多久?”
“不清楚……”阮绵恍惚地笑了一下,“半年?两三年?谁也说不清。”
阮绵眉头猛地皱了起来,手掌捂住腹部,像是胃部翻涌得难受,额头上甚至冒出了汗水。
高面无表情地继续往下又念了几个问题。
“有感情经历吗?”
阮绵额汗涔涔,指甲几乎嵌入了掌心,脸色苍白,双眼紧闭,头发湿漉漉地搭在了额角,看起来像是随时要筋挛呕吐。
深吸了口气,下意识地艰难道:“……有一个未婚妻在家——”
眉心猝然拧紧,想说的下半句“等到回去以后就结婚”,一个字都没挤出来,太阳穴在突突的跳,指尖冒汗,浑身燥热无比,宛如置身于一个大火焰炉里,像是要被灼烧到化灰了一般。
身旁的药剂师小心翼翼地道,“他的情况好像不太对?要不先停?”
高一摆手,“继续。”
他的视线游移到了第十题,眸光顿了一顿,似乎有些意外,但还是念了出来,“密锁在哪?”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问出来,却仿佛如同尖锐的利刃插入了阮绵的大脑,他的瞳孔猛地缩起。
【“密锁在哪?交出来就放了她。”
黑发的男人在昏黄的飞沙中露出了半张脸,英俊又温润。
虚焦的视线顺延到了钳制的掌心。
每天晚上都会轻轻在自己额头落下温柔的吻的女子神色崩溃地被死死掐住了脖子,艰难地冲他费尽最后一丝气力摇头,青紫的嘴唇张合着,似乎想说些什么。
但是听不见,耳边只有血液顺着耳鼓流入了耳膜里的粘稠声响沽沽的声音侵占了全部的大脑。
视线游移到了身侧,身旁的人看不清脸,脚上却是眼熟到让他头痛欲裂的棕色皮鞋。
那双皮鞋被他不小心划坏过,却因为是自己攒钱送的礼物,被那个人笑着打趣说是“儿留下来的勋章,”并时不时就拿出来穿。】
“密锁在哪?”仿若确认一般的声响震耳欲聋,将脑内的沽滋水液声都彻底戳破,直直地灌入了大脑深处,震得他头皮发麻
【虚焦记忆里的男人似乎被他狠狠地咬了一口手腕,冷着脸一脚踹在了他的腹部,后脑狠狠地擦过沙砾,蹭得一脸血与灰。
快要抽搐筋挛的痛意从腹部席卷到四肢百骸。】
“密码是什么?”年轻男人的声音掷地有声,听起来清晰莫名,晃动了整个脑内图景,刺激的人头皮发麻酸胀。
阮绵崩溃地摇着头,乱挥的手将桌子撞翻,“我不知道……什么密锁……”
药剂师担心地上前想要询问情况,却被阮绵即使神色涣散也依旧如同小豹子一样矫健的身形条件反射地卸掉关节压翻在地,发出一声疼痛的惨叫。
“快扶他起来!”高退后好几步,脸色铁青,拿着紙继续念道:“密码……是什么?”
【在说什么……
你想说什么……
女人的声音低到几不可闻,唇瓣张合着,眼中满是泪花。
她摇着头,却随着窒息感,越来越缓慢。
金属拉环“叮”地停在了眼前,仿若割裂了所有的空气,炙热的烈焰燃起,带着轰鸣般的冲击波袭向了他。
铺天盖地的白色笼罩了他,缓冲囊将他撞下高处,紧紧地包裹住了他,将烈焰和带起的飞沙走石都隔绝在了外面,耳侧重归寂静。
他终于听见了。
“快、快——走——!”
“小阮,快走!!!!!!!!!!!!!!!!!!”
“走……走……!”】
阮绵疯狂地捂住脑袋,身体蜷缩了起来,指尖抽痛,浑身颤抖,胸口剧烈起伏,像是下一秒就要崩溃了一般。
喉咙滚烫,如同废旧的风箱,呼啦呼啦地抽动着。
从头顶到脚尖,无一处不痛,无一处不在从内部炙热燃烧。
金属的吊饰在胸口划出了细微的血痕,都无从察觉。
高咬了咬牙,放缓了声音,“………密码是什——”
门被“梆”地一脚踢开,结实的金属门板上几乎残留下被重击的痕迹,可见力道之重之狠。
锁被咔啦一声踹得粉碎,细碎的金属片划过了光滑的地面。
清冽的声音猝然响了起来,带着难以压抑的怒气,“够了!”
高警惕地往后退,缓慢地道:“就差两个问题了。”
进来的男人英俊的脸上眸色沉沉,置于身侧的手握紧成拳,骨节僵硬。
从旁擦过的一瞬,极轻地看了一眼他。
浅色的眸子深处的杀意和毫不收敛的戻气几乎穿透空气击穿了心脏,声音低而狠厉。
“没看到……他已经快要崩溃了吗?”
“这个不在我们的工作范围里,我们只需要对结果负责。”高看着他似乎俯身想要去接触蜷缩在地上的阮绵,友好地出声提醒:“他现在有点……”
剩下的“狂暴”二字被他看到男人的举动之后默默地吞了下去。
蜷缩警惕的少年在被触碰之后,如同被电流击打了一般猛地擒住了对方的手,右手猛地一拧,似乎想要把人的骨节拧断。男人薄唇紧抿,一只手搭在他的手背上。
不是阻拦,却是轻抚。
少年视线茫然地在虚空中漂浮了一会儿,竖起的刺缓慢地收了起来。
他绷紧僵硬的身躯软了下来,被男人轻柔环抱的动作敛住,乖顺地被抄起膝弯抱了起来。
男人低垂着眼睫,轻缓地在他汗湿的额头落下轻吻,薄唇微动,声音低低的。
“……没事了。”
高的视线里,那人被扭的关节错位的手掌紧紧地抱住了阮绵,仿佛没有痛觉一般,抱着他往外走,甚至脱下外套盖住了他的脑袋。
布料微微起伏了一瞬,略显纤细的手指从衣服侧边伸出来攥紧了男人的衬衣,如同无意识的反应,又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丝求生的稻草。
高站在门口,思考着到底是要阻拦还是顺便跑个路。
男人停顿了一瞬,黑亮沾了灰的皮鞋停在了他的视线里。
浅色的眸子没有看他,周身的杀气却几乎冻伤骨髓,声音冷冷的。
“责任由我承担。”
“现在。”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得让人心惊,一字一顿,如同在压抑着话语下的风暴。
“……滚开。”
编号a-024,池晏,执行部高级专员。
高突然想起来,自己是知道这个男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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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吧,家养的猫崽一不在眼皮子底下出事了,就要回来rua猫毛了
【这个符号里的一般都是回忆】,想要写出电影效果回忆重叠切换就很难,所以用符号区分一下。
咬池慎安的那个齿痕就是这里留下来的,小阮牙口好(?
池晏错位的关节可以正过来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