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瓶下来吊了半小时，医生教会了阮绵怎么拔针，就收拾东西先走，免得被池晏盯得坐立不安。
医生一走，池晏闭上眼，靠在床上休息。
阮绵心虚劲还没过，偷眼打量他。
对方的发丝滑下，遮住了额角，小扇子一样的睫羽轻轻掀动，因为不舒服而眉心微蹙，似乎在自我消化着难受的感觉。
毕竟打针时会肢体发凉，高烧的人不光皮肤发热，还有难忍的眩晕。
阮绵将被子拽了拽，往上多盖些，“要不躺下来吧？”
一直坐着也不是个事，躺下来兴许舒服些。
池晏没说话，默默地转过脸。或许因为刚才一番折腾脱了力，现在累了，抗拒得像极早上缩在被窝里的样子，只无声地虚攀着阮绵的手指。
不躺下也不回答，不想要更不会说，就是不搭理人，似乎连多说一句话都觉得疲惫。
阮绵杵在那里，很为难。
池晏平时想要什么都会直接说，喜欢阮绵就会抱在怀里把玩，此刻却沉默得一句话都撬不出来。
在外部构建着一个无形封闭的圆形屏障，将自己隔断在里面。
……要命。
阮绵凑近道，“要不要喝点水？”
池晏往被窝里面缩了缩，耳廓泛着发烧的红。
阮绵轻咳一声，解开扣子，支吾道：“你……还想玩吗？”
大猫累了，对于白皙的脖子短暂地失去兴趣。闻声只将面庞埋得更里，面色苍白。
“……”阮绵尴尬地系上扣子，将被子盖过他的肩头，讪讪起身去厨房炖粥。虽然之前已经被易嘉提醒过，但看到这个爱答不理的模样，还是挺失落的。
……连量体温和打针都要哄骗着来，一点都不依赖她。
手一动，没抽出来。阮绵看向床上。
男人漂亮苍白的面容埋在被褥里，漆黑的发丝散开，睫毛不知何时掀开一点，眸光微弱地打量着她。
阮绵：“……？”
池晏被捉到视线，轻缓闭上眼，将脸重新埋了回去。
阮绵疑惑地看着他，攀着自己的手指却格外用力，紧紧地抓着。
阮绵悄悄背过身，试探了一下。
余光里，池晏又掀起了眼，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漆黑的眸光隐于被褥间，若隐若现，看不分明。
阮绵转回身。
池晏再次闭上眼。
阮绵再次背过身。
漂亮的眸子虚焦得厉害，疲惫至极，但还是慢悠悠地跟着他转，指尖未放松一点力道。
“……”
心底的小棉花苞“噗”地被人戳了一下，随着怦然的爆熟，棉花从花苞里钻出，绽开得灿烂，鼓成软乎乎的一团。漫无边际的酥麻顺着指尖往上攀爬，阮绵摸了摸后脑，虽然不合时宜，但还是控制不住欣喜的笑。
“好啦！我陪你！”阮绵三两下蹬掉鞋子，钻进被窝里环住男人的腰，同时得注意着托池晏的手，以防被拽松针头。
池晏想要侧过脸，却被阮绵抢先一步捧起脸，将其脑袋按到了怀里。
池晏胸口布料一起一伏，呼吸急促而滚烫，闷着脑袋，一言不发。
比起往日里冷冰冰的样子，这副难得脆弱又柔软的样子，实在是可爱得要命。阮绵嘿嘿一笑，手掌揉了揉他的后脑，“舒服点了吗？”
水吊了一半，烧也退了些，神志没有刚才那么模糊，但酸软的疲惫感涌上来，男人一根指头都不想抬起。
小狗狗学他平时揉自己脑袋的样子，将漆黑的发丝揉得乱糟糟的，心却软得要命，扑通陷了下去。
池晏很少被人摸头发，略微不适应地抬起了眼，面无表情的。
“乖哦。”阮绵细致地揉他的脑袋，小爪子顺着脊背往下轻抚，一下又一下，“不舒服就靠着我。”
被抓在怀里的病猫动了动，适应了片刻，终于被人制住了扬起的爪子，不动了。
这个男人往日里总是居高临下的，脾气强硬惯了，即使很不舒服，也不会暴露出一点无措与不安，甚至显得过于冷漠。
易嘉觉得他这样子很难搞，但阮绵觉得他这副模样可爱到不行。扒开固执强撑的外皮后，只剩下因为疲惫而虚弱柔软的内核。
心尖的棉花团被人啪嗒啪嗒地踩下去，阮绵伸手将他环得更紧，在他眼睛上亲了一下，笑着哄道，“你这样，我也很喜欢的。”
池晏缓慢地抬起眼，直勾勾地盯着她，满脸“你在说什么鬼东西”的冷漠。
“多依赖我嘛。”阮绵越看他越可爱，连冷漠的模样都很招人疼，嘿嘿笑着在他脸上贴了贴，像蹭着宝贝猫猫毛绒绒的脑袋。猫猫越挣扎，他蹭得越开心。
池晏：“……”
男人闭上眼，原本艰难支起的身体“哗啦”下滑，重量压在她身上。阮绵连忙扶住，双手环上他的腰，被压得陷进了被褥里，打针的手重新搭上了自己的掌心。
阮绵被压得身上沉甸甸的，心里却满足无比，低头在他发顶亲了一下，心疼地贴贴大猫，“要喝水吗？”
池晏的疲惫扩散到了四肢百骸，面庞埋在她怀里，被馥郁的奶香味包裹得每一寸肌肤都放松下来，心底漫起依赖的感觉。
他闷闷地出声，声音沙哑。
“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