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逸眉头拧出来一个疙瘩。
让老百姓挖河?
换做别的地方,倒是可以征调民夫,可这里是河南,住在附近的大多是从山西迁过来的移民。
当初为了填补华北平原上的人口空缺,从人口相对多一些山西移民。
但山西人在家乡过得好好的,就愿意背井离乡吗?
所以除了强制征调,还许下承诺,三年免役,还有一些减免税收的策略。
偏偏去年黄河又决堤,今年稍微好一些,不过大家活得仍然艰难。
在这种情况下,强制征调民夫,恐怕会挖出来“一只眼的石头人”。
可这些话,又不能直接对太子说,一个五品官,这点事都办不好,还操心起大明的江山来了?
马逸心中情思百转,叫来传令兵,道:“吩咐下去,太子爷恩准,让大家到滩涂上挖泥鳅,谁挖到就是谁的,但是本官有一个条件,挖出的泥,要么加固到大堤上,要么扔进黄河里,就是不准留在原地!”
马逸想的是,黑锅我来背,好歹能把这件事推行下去,至少能应付太子在这里的这段时间。
传令兵前面答应得快,听到后面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忍不住小声嘟囔,“把河泥扔进河里,还嫌黄河不够高?大人,不是小人不肯传令,就算传达下去,那帮刁民肯怕也不会照办,他们刁钻着呢...”
马逸也想不通把河泥抛进河里是什么道理,可这是太子吩咐下来的,只好板起脸,想用官威强行压下去,没想到被朱表叫住了传令兵。
朱表解释道:“也不是乱扔,而是集中在一个分段,在河里筑起堤坝。”
那不是主动制造决堤?当太子的,想看老百姓被淹死的苦情戏?
但跟朱表的相处,让马逸觉得朱表不是那样的人,看朱表心情似乎不错,干脆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朱表知道如果不能说清楚,他们是不会照办的,索性蹲下来,扒拉着地上的泥土。
两条高的,充当河堤,又在中间的河道上撒了一些土,让它们高出地面。
“你们看,黄河从中游搬运泥沙,都沉积到下游,河床只会一年比一年高,就算再加高堤坝,总不能加高到天上去吧?总有决堤的那天,到时候照样生灵涂炭!”
马逸和周围聚集过来的老百姓都摇头叹息。
三皇五帝治天下,黄河沿岸沃野千里,是华夏最富饶的地带,可之后的几千年黄河不断决堤、改道,这片土地渐渐凋零。
直到如今,需要用绳子绑来外地的移民,才让这里有些人气。
如果能驯服黄河,这里几千里不见山,想怎么种庄稼怎么种,谁不愿意在这里安家落户?
可驯服黄河哪有那么容易!
光是看着朱表堆出来的两行黄土,就有不少人忍不住流出两行热泪。
“要不,我们还是回山西老家吧!”
朱表翻个白眼,道:“慌什么?我有治理黄河的办法!黄河一路走来,为什么不在上游改道,为什么不在中游改道,偏偏在下游的平原改道?”
人们喉头滚动,感觉道理就在嘴边,可是却说不出来。
张武极道:“以老夫愚见,是水往低处流。可我也听说,大禹治水,宜疏不宜堵,太子爷反其道行之,我就不懂了。”
见他们说不出个所以然,朱表懒得继续卖关子,道:“大禹治水,是因为洪水肆虐,需要把水排出去。我们现在治水,是要把‘土’排出去。不同的治理对象,就要用不同的治理办法。”
人们陷入沉思,但想了半天,结果要么是沉默不语,要么苦笑着摇头。
开荒挖河能把人累吐血。
要是土有限,还能发挥愚公移山的精神,一代接一代的挖下去,总有挖完的那天,可黄土每天都在源源不断的搬运泥沙,人力,怎么与“天”抗衡?
朱表道:“以人力挖河,就算全大明人都来,也难比得过黄河。所以,我的办法是让黄河搬运泥沙。”
别人还一脸的疑惑,马逸终于率先反应过来,猛地一击掌,“对啊!上游河道不淤积,就是因为河床起伏大,水流急,只要我们抬高一部分河床,加快水流,就能像上游一样,让黄河把泥沙继续往下游搬,一直搬进大海里!”
经过马逸的解释,众人终于回过神来,一脸崇拜的看向朱表,太子的脑袋怎么长得,竟然那么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