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县令连忙上前,低首拱手道:“回知府大人,发明秧船者,乃是我辖内安阳镇小福村人氏,名叫林善言。”
“下官此次参赛,亦带此人一同前来,不知知府大人是否要召见?”
知府大人点头道:“既然来了,那便让他上前说话。”
听到知府大人要召见自己,林善言要说一点儿不紧张那肯定是假的,只觉着这会儿自己的心“扑通扑通”一阵乱跳。
见一旁的窦师爷推了自己一把,林善言忙走上前,朝着知府大人跪拜行礼:“草民林善言,拜见知府大人!”
知府大人摆摆手:“免礼,起身说话吧。”
林善言忙爬起身,只是依旧躬身垂着头,不敢往前乱瞧,生怕失了礼数。
知府大人仔细望了望他,有几分惊喜:“本官还当这秧船是个木工老师傅制作出来的,原来是如此年轻之辈。”
接着又问道:“你这秧船做得不错,怎会想到发明此物出来?”
“回大人,草民平日里爱鼓捣些木工活计,原本是自己瞎琢磨做出的一条小木船……”
林善言之前便猜测知府大人会问这个,所以早已在心里打好了草稿,此时便不慌不忙地回复道。
“只是近日栽秧时见草民母亲甚为辛苦,便试着将此船进行了改良,如此便做出了秧船来。”
“原是为母解忧。”知府大人点头称赞道,“不错,尔年轻有为,孝心亦是可嘉。”
随后又问道:“你能做出这秧船,可见平日里也是下工夫钻研的,你这木工手艺,学了多少年?”
林善言略显羞赧道:“草民不曾拜师学过木工手艺,纯粹是个人兴趣所致,自己瞎鼓捣的。”
这话一出,不仅是知府大人,连范县令都有些惊讶了。
怪不得他瞧着最初版的秧船做工有些粗糙,还有些毛刺也未曾打磨平滑,原来这竟不是个专业人士……
知府大人望着眼前的林善言,眼中诧异的神色中透着一抹难以置信。别人不知他却是知晓的,这木工活儿入门都很难,竟还能无师自通?
而且还能光靠自己琢磨,就琢磨出秧船这种东西……
知府大人不禁然感慨:“果真是才俊出青年……”
忽而他又想起一件事,目光转向范县令道:“范县令,方才听你所言,他是安阳镇小福村人氏,本官记得没错的话,之前那提出杨树枝保存法之人,也是小福村人氏?”
范县令低首拱手道:“知府大人有所不知,那雨灾之时献出杨树枝保存法之人,便是其母林任氏!”
此话一出,这下真的是满堂皆惊了,其余诸位县令的视线齐刷刷射向了林善言。
前段时间的雨灾他们都是知晓的,就属和光县最为严重,众人皆以为此番范县令可倒了大霉,接连两年都遇上天灾,今年政绩必要垫底。
却都未曾想到最后关头有人献出了杨树枝保存法,挽救了大半的损失,硬是让这范县令破了死局。
他们只听说是个不足为道的农家妇人,却没想到这一家子竟都如此不一般。
这姓范的瘪犊子,未免运气也太好了些,遇上了这母子俩,前有母亲为其救灾挽损,后有儿子造秧船为其邀功,简直……
简直让人羡慕嫉妒恨!
桐州知府一改之前的威严肃穆,不由地抚掌大笑,赞道:“好好好!有其母必有其子!和光县有你们林家,乃是全县的福气!”
林善言忙谦虚道:“草民愧不敢当。”
“有何不敢当?”知府大人望着他笑道,“先前你母亲的功劳,我已经上报给朝廷,如今你又造得秧船为民造福,待此物推广下去,本官也必为你上报功劳!”
“本官知晓范县令已经给过你母亲赏银,如今你这制造秧船的功劳,便由本官给你行赏,亦赏银百两,此外再赐‘英杰世家’牌匾一块,你看可好?”
林善言听到赏银百两,立马一惊,心中瞬间激动和兴奋起来。
他忙不迭的跪拜下去,大声谢道:“草民谢知府大人恩典!”
知府大人点头道:“好,起身吧,赏银和牌匾明日本官便会派人送至小福村。”
他接着又对范县令道:“范县令,此番你发掘人才有功,你想要何赏赐?”
范县令心里乐开了花,其实赏赐不赏赐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能得知府大人认可和夸赞。
他按耐下心中的喜悦,管理好自己的表情道:
“不瞒大人,这秧船也是刚刚发明出来,还未进行推广,知府大人若要赏赐,便把秧船赏赐给和光县辖内所有农户吧?”
“便依你所言!每户本官赠送两条秧船!”知府大人毫不犹豫德大手一挥,“即日起本官会命州府所有工匠赶制秧船,分批运送至和光县。”
范县令喜道:“多谢知府大人!和光县内所有农户必会感念大人恩德!”
其他县令:“……”
他们飞速地在心里暗暗盘算了一下,和光县辖内有农户五千多户,这算起来便是一万多条秧船了!
众县令心里直翻白眼,瘪犊子可太会讨赏了,既得了赏赐,还博得了好名声。
最关键的,还坑了他们一把……
届时和光县全县免费派发秧船,他们其他几个县的百姓知道了会怎么想,不得眼红?
凭啥人家县有自己县就没有?到最后,还不是要归罪于他们这些个县令不如人家给力?
就在几个县令在心中腹诽之时,知府大人已站起了身,望着一众县令道:
“诸位县令身为父母官,日后也应当效仿范县令发掘民间才俊!我桐州府若是多些如林家一般的才干,必能百业兴旺!”
众县令忙起身拱手:“知府大人所言极是,吾等遵命!”
知府大人摆摆手:“好了,时辰不早了,本官便回府衙了,诸位也散了吧。”
“恭送知府大人!”诸县令齐齐道。
目送知府大人转身上了马车离去后,众县令便也各自准备散去了。
这时,南城县的付县令,一脸的阴阳怪气望着范县令道:“范县令真是好福气啊,这辖内接二连三地有好事冒出来……”
“就是,吾等兢兢业业良久,也比不得人家这运气,不费吹灰之力地就得了知府大人青睐了。”
“一个个的都酸什么酸?”毛县令顶着大肚子走了过来,皱眉道,“人家遭雨灾时,怎么不见你们谁出来帮衬一把?怕都巴望着范兄倒霉吧?”
“毛县令何以口出此言,我们绝没有那种想法……”
“还没那种想法?”毛县令嗤笑道,“如今人家辖内出了人才,好不容易时来运转,你们就一个个都跟老太太的裹脚布似的,又酸又臭!亏你们还是一方父母官,就这心胸气度,知府大人能瞧得上你们才怪!”
别看毛县令身宽体胖一脸憨厚的模样,那开口怼起人来,真能把这几个读书人噎死。
诸县令顿时涨红了脸,想开口反驳,却无奈一时想不到可用的说辞。
这时范县令拍了拍毛县令的肩背,朝他感激地笑了笑。
然后对着其他人道:“不管诸位是否对我有偏见,范某都自认行的端坐的正。”
“此番来参赛前,范某特另工匠赶制出了十条秧船,本是想赠予各位一条,好叫各位带回去尽快找工匠制作推广……”
说着范县令故意叹了一口气,一脸惋惜道:“可惜诸位貌似对我意见甚大,怕是不愿要我的秧船了。”
其余县令闻言又是一噎,只觉着心里卡着一股气上不去又下不来。
这姓范的瘪犊子,明摆着就是故意坑他们来的!
刚针对完人家,这会儿让他们怎么好意思去要这秧船?
但如今这秧船只有姓范的手上有,他们又不懂木工,回去光靠口述给工匠,哪里能有带回实物来得可靠?
所以,这秧船,他们又不得不要!
范县令看着这几人的脸色由红转青,表示十分满意。
呵呵,就爱瞧你们这几个瘪犊子看不惯我又有求于我的样子!
不过他不是分不清轻重之人,在公事面前,个人恩怨还是要抛一边的,于是给了个台阶让他们下,道:
“秧船就在那边,想要就自己去拿。”
诸县令瞪着眼,嘴欲言又止地张了张,最后纷纷气愤地一甩衣袖,然后转身……去拿了。
“这些个怂货……”毛县令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范县令朝他拱手道:“多谢方才毛兄为范某仗义执言了。”
毛县令“嘿嘿”一笑:“范兄无需客气,我还要多谢你呢,若不是得了你的秧船,我今日铁定要垫底了,哪还能拿到第三名?”
二人互相感谢了一阵,便拱手作别,各自回到自己的马车上去了。
日头渐渐西斜,马车踏着晚霞各自奔向归家之路。
无人发现,赛田不远处的树林里,两个身影偷摸地从树丛后走了出来。
谭老爷子没好气地拍了拍身上的落叶:“你说你,非要过来凑什么热闹?鸟粪都差点儿落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