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爷爷此时在客栈里心里五味杂陈,他想睡一觉,当醒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可是他趟在床上怎么翻来覆去都睡不着,他站起来走到窗户前打开了窗户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想让自己平静下来,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太爷爷看到了一个拿着架子卖冰糖葫芦的小贩,一边走一边吆喝道:“卖冰糖葫芦哟,酸甜可口的冰糖葫芦哟。”
街上,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坐在一个男子的脖子上,那孩子的小脸儿被冻的红扑扑的煞是可爱,孩子可能说话晚,咿咿呀呀的指着那卖糖葫芦的小贩奶声奶气的道:“爹,糖。。糖葫芦。。”
从这父子俩的打扮上来看便是穷苦家人,因为不管是男子还是孩子身上的衣服都是补丁摞补丁,男子身上似乎有些拮据,在兜里摸了几下,对孩子道:“儿子,咱不吃了,不好吃。”
孩子咿呀咿呀的就哭了,哭闹着就要吃,而那卖糖葫芦的也是嗅准了商机道:“给孩子来一个吧,不贵,我算你一文钱。”
男子哄不住嘴馋哭泣的孩子,咬着牙从兜里掏出了铜板一枚,像是下定了很大决心一样的递给了小贩道:“来一根儿吧,不甜我可找你换!”
小贩接过了钱,道:“得嘞,保准甜。”
说完,他摘下了糖葫芦递给了孩子道:“孩子,拿着,你爹给你买的。”
哭泣的孩子接过了糖葫芦,立马就不哭了,他张开了小嘴咬了一口,一张小脸儿上表情丰富,既有被酸的纠结,也有那糖葫芦表层那冰糖的可口,随之便是慢慢的幸福感,孩子吃了一颗山楂,犹豫了一番,还是把糖葫芦递给了男子,小脸儿紧张兮兮的道:“爹,你吃一口,可只能吃一口,不能给我吃完了。”
刚才还有些结巴,此刻担心男子一口咬掉他全部的糖葫芦,竟然说话都变的利索了起来。
男子拿起糖葫芦哪里舍得吃?只是对着空气咬了一口,假装咀嚼了两下道:“哎呦喂,真酸,爹才不爱吃这玩意儿。你吃吧。”
说完,男子把糖葫芦还给了孩子,继续把孩子抱起驮在背上,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去。
站在窗台上的太爷爷看着这一幕,不知不觉之中泪流满面,他仿佛是魔怔了一样的站在了窗台前,一直等到那父子俩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野当中,他才猛然的惊醒,大叫了一声道:“我的儿啊!你可等着爹啊!爹来了,爹这辈子没给你吃过糖葫芦,让爹送你最后一程啊!让爹也驮着你走上一走,爹错了啊,是爹把你逼上绝路的啊!”
太爷爷就这样一边哭一边念叨的冲下楼去,他塞给那小贩一锭银子,抓起一根糖葫芦,又跳上客栈门前不知道哪位客人停着的马便跑,对着那公审所在地便狂奔而去,他现在满脑子里只有两个画面,一个是郭平安第一声咿呀学语叫的那一声阿爹,另一个便是那个吃糖葫芦的小孩儿的那一句爹你吃一口。
若是赶不上见郭平安最后一面,太爷爷定然会疯。
——而这一边,随着那令箭的丢下,本身便是户外公审,结局也早已注定,刽子手也早已分列两侧,那提着鬼头刀刽子手走上前来,郭平安也被押到一边不再正对官员而是正对人群开始受审,人群们大叫着杀了他,杀了他,刽子手喝了一口酒,准备好了鬼头刀。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直低着头的郭平安忽然抬头看向了毛师傅的方向,而那一双冰冷到让人窒息的眸子里忽然绽放出了一丝神采,那是期望的神采,之后郭平安的脸上表情也发生了变化,他开始在人群之中搜寻着什么。
“看!我还当着妖怪多么有种,真的该砍头了还是会害怕!”人群有人道。
“说到底只是个孩子!”也有人附和道。
只有毛师傅在那一刻心里猛然的揪了一下,郭平安果然是灵觉异于常人,虽然只是在出生时候见过他一面,但是他刚才定然是认出了自己,而他左右的搜寻,是想要找出郭老爷的身影!看来这个孩子,还未曾完全的泯灭人性!
当孩子在人群之中搜索一圈儿没有看到他想要看到人影的时候,那绽放出来的些许神采快速的枯萎了下来,毛师傅走南闯北多年,加上一生身在鲁班教见多了太多的悲欢离合,此时仍旧是心痛不已,他想上前去告诉郭平安,你爹虽然平日里冷落了你,但是你爹却没有放弃你,他为了你的事情四处奔走愁白了头发,今日他也在京城里,他不来只是因为不忍亲眼看着你身首异处!绝非是你想象的那般冰冷无情!可是有些话毛师傅性格使然说不出来,他并非是一个擅长表达情绪的人,当然他心里还有一个顾虑,便是想郭平安和太爷爷的缘分就此终结,不要再有瓜葛继续相互折磨,缘尽缘散,江湖路远。
可是就在那刽子手举起屠刀要落下的时候,远方的大路上忽然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那人对着人群横冲而来,手中抓着一根糖葫芦,嘴里大叫道:“平安,爹来了!爹来了!”
低下了头的郭平安忽然抬起头,看着那远处冲过来的人影,他那一张小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那眸子里瞬间憋满了眼泪,那一直被认为是天生妖胎面无表情的他脸上更是激动异常,他张开了嘴,对着那个人影,叫出了他被逮捕到斩首说的第一句,也是唯一一句话:“阿爹!”
毛师傅的脑子哄的一声只感觉热血上涌,他看了看那狂奔而来的太爷爷,再看了看那如同一个盼来远归慈父的幼童,咬了咬牙,从地上抓起一个石头砸在了那鬼头刀上,把那即将落下的鬼头刀砸偏了来,之后他跳上台子,一脚踹开那行刑的刽子手,对着那高高在上的官老爷叫道:“刀下留人!”
太爷爷横冲直撞的冲击法场。
毛师傅危急关头跳上断头台!
军士们一面去拦太爷爷骑的那只狂奔的骏马,另一群则是拿起武器去制服那个胆敢干扰行刑的大胆狂徒!
京城里,天子脚下,竟然敢有人劫掠法场?!
场面瞬间乱作一团。
毛师傅身手很好,十几个军士去对付他皆被他放翻,他想要对那官老爷解释他并非是要劫法场,只是想为他们父子团聚争取那么一丁点的时间,让太爷爷和郭平安二人能够父子倾诉衷肠,彼此都不抱憾终生,可是那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不会给他机会,受惊的他们慌忙的指挥军士要对这二人格杀勿论!
毛师傅尚且能够支撑片刻,而太爷爷身体却是难以支撑,那狂奔的骏马被一条绳子拌翻,太爷爷重重的摔倒在地上,手里抓着的糖葫芦散落了大半,可是他却死死的抓着,而这个时候,在军士群众的宋辰光发现了太爷爷,他本身便是押送郭平安的公差,此次公审行刑也在现场。
太爷爷是洛阳城里有名的善人老爷,宋辰光此人虽然轴的很,但是这样的人往往身怀正气,他看到那般可怜的太爷爷,仿若此事的他不是那洛阳商场沉浮的大鳄,而是一个即将痛失爱子的慈父,眼见着太爷爷要死于军士们的乱刀之下,宋辰光猛然的抽出刀来,在人群之中看似是要杀太爷爷,实际上则是拨开了几个要落在太爷爷身上的刀枪,宋辰光的身手极快,在几个空当之下,他率先的抓起太爷爷,把刀架在了太爷爷的脖子上道:“凶徒已经制服!”
他一边这么说,一边压低了声音道:“郭老爷,我理解您的心情,可是冲撞法场,乃是死罪!”
太爷爷的眼里别无他物,他盯着郭平安,郭平安也盯着他,父子二人双眼含泪,没有说话,却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而毛师傅那边,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也被军士制服,押在乱刀之下。
那官老爷本以为是来劫囚之人,却发现只有两个还被快刀斩乱麻的给制服了,官老爷正了正衣襟道:“来救此妖孽者,定是披了人皮的同党!一并斩了!”
军士们上来要押走了太爷爷和毛师傅,把他们俩摁在了法场上准备一次都斩了,毕竟那个时候人命如草芥!
此时虽然三人都命在旦夕,可是太爷爷终究是走到了郭平安的身前,父子俩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走这么近了,太爷爷颤抖的伸出手想要摸一摸郭平安的脸,却被军士一棍子打断了胳膊,太爷爷就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伸出另一只手,要把那散落的只剩下一颗的冰糖葫芦给郭平安递过去。
“孩子,吃吧。爹来晚了。”太爷爷道。
郭平安看着太爷爷脸上挂着泪的笑容,哇的一声凄惨的叫了起来。
他的双眼开始变的血红血红!
他身上开始卡格卡格的作响,他的脸上长出了白毛,手脚等裸露在外的皮肤开始涨大,长出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