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霍水仙揉揉鼻子。
“你好像一直很欣赏江文耀？”柏思骏停下步伐。
“没有‘很’，有一点吧。”
“欣赏哪里？”
霍水仙敏锐的看向柏思骏，确认他表情正常，才说道，“我觉得江先生是很诚恳的人。”
“你才见过他几次，就觉得他诚恳？”
这话就有点酸味儿了。
霍水仙“嘿嘿”一笑，拉着柏思骏的手，甩啊甩。这动作她以前常对迪毕做，这是一种不自觉亲近的表现。只是霍水仙自己此刻没有意识到。
“江先生跟我想的商人不太一样，看上去并不是那种世故圆滑的人。我至今还记得他刚送江若星来的时候说的话，言辞很诚恳，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感觉，他应该是个很有担当、对家庭很有责任感的人。”
“他真这么有责任感，就不会被人拍了照片还传播开。”柏思骏语气明显不屑。
“你怎么知道？！”霍水仙惊的目光瞪大。
柏思骏扬扬手机。
“原来你也对八卦感兴趣啊？”霍水仙十分惊奇。“要不是小苗姐告诉我，我都不知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但是小叶说这是误会。不过现在琳姐在气头上，恐怕听不进去。她一定特别生气，不然不会这么晚跑过来。还好江先生也追来了，希望他们可以把话说开。”霍水仙一口气说了一堆话。
“你这么确定是误会？”
“这还有假吗？小叶都这么说了。”
“这次被拍到的女方，不是娱乐圈的人。刚从国外回来，从事金融行业。”
“对，八卦是这么说的，好像还和江家是什么世交。网友都说他们是才子佳人，旧情未了。”
柏思骏轻笑。
“难道你也觉得他们……不会不会的。”霍水仙直摇头。
“回答你之前的问题。”柏思骏道，“我感兴趣的并不是八卦。事实上，我能知道这些，是因为有朋友刚好认识这位女主角。”柏思骏顿了顿，“很多事情，不能光看表面。”
霍水仙似懂非懂。
“你知道这个世界上什么东西最脏吗？”
霍水仙不知道柏思骏的出题方向，给不出答案。
“是人心。越是离钱近的地方，人心越脏。消息可以有真有假，但背后的利益必须是实实在在的。”柏思骏说这话时，眼睛避开了霍水仙。最后，他摸摸她的头，语气温柔：“江文耀是个商人，不要把商人的话太当真。”
“我才没有都当真……”霍水仙小声反驳。说完，她抬头看向柏思骏，欲言又止。
那你呢？
你的话我可以都当真吗？霍水仙想问，却不知道能不能。
柏思骏似乎听到了她心里的声音，笑容突然变得暧昧，“怎么，霍小姐不相信自己的眼光？”
霍水仙不好意思的笑起来。
“回去吧。”柏思骏道，“你心心念念的昙花大概已经开了，不是说花期很短，因为别人错过了多可惜。”
“要是琳姐他们没事儿，那就一点都不可惜。”
霍水仙叹了口气，“你没看到刚才江若星的表情，小家伙人虽小，实际上可敏感了。我特别怕看到夫妻吵架，孩子过得战战兢兢的，好可怜。小苗姐前夫那事儿发生的时候，我心里有恨，巴不得他赶快走。可是到了琳姐和江先生……我真的不愿意相信江先生是这样的人，好怕他们俩分开。”
“我懂，人对于好看的事物总是会多些耐心。”
霍水仙一脸不可思议道，“你哪里懂——”
柏思骏轻捏霍水仙的脸，“我真的懂了。我们以后绝不吵架，绝不让家里的气氛变得紧张，绝不让你感到战战兢兢的。”
霍水仙愣住，半晌才脸红小声道：“我明明说的是孩子……”
柏思骏含笑挑眉，霍水仙生怕他要继续说什么，赶紧拉着他往回走。
两人拉着手，静静走了一会儿。
“他们喝了酒，一会儿我送他们回去。”
“不用你送，我联系了出租师傅，这会儿应该已经快到了。”霍水仙抿抿唇道，“今晚你已经很委屈了，哪能再麻烦你。再说，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开车我不放心，可要是陪你去，孩子们在家，我也不放心。”
柏思骏的心里涌过一阵热流。今晚虽然过得乱七八糟，但他确实觉得十分值得。
“知道我委屈，就要补偿我。过几天我们去看电影？”
“看电影？”
“嗯。”
“好呀。你想看什么？”
“什么都可以……”
两人轻声细语，声音纠缠在夜晚的灯光下，朦胧又温馨。
走到家，小院十分安静。
音乐停了，蜡烛灭了，桌上餐碟还在，杯子少了一只。霍水仙正疑惑，就看到孩子们房间的灯熄灭，江文耀和周琳先后从房里走了出来。前者的外套随意搭在胳膊上，后者则是连头发都有些散乱了。两人一脸疲惫。
“怎么了？”不会动手了吧……“孩子们呢？”
“刚睡着。”周琳理了理衣服，叹了口气，道：“水仙，你平时真的太不容易了。”
霍水仙听得一脸奇怪。江文耀笑看着周琳，伸手替她捋了捋头发。后者美眸怒瞪，朝旁边撤了一步。
霍水仙正想多问问，电话声响起。出租师傅已经到了路口。霍水仙本想送送他们，被夫妻俩婉拒。
“奇怪，怎么少了一只杯子。”霍水仙边收拾边嘀咕。
柏思骏看着垃圾桶里的碎片，挑了挑眉。
第二天一早。
“然后江阿姨就站起来把杯子打碎了！”大满一脸激动的描述。“然后星星就被吓哭了！”
“不对！我妈咪说她是不小心碰到的！”江若星立马反驳。“而且小满也哭了呀，你也哭了呀！”
“我是后面才哭的，我一开始没有哭！”
“哎呀，弟弟也哭了。”霍水仙心疼的摸摸小满的脸。“那后来呢？”
“后来叔叔和阿姨跟我们道歉，带我们到房间，给我们讲故事，我们就睡觉了。”
柏思骏正要咬饼，停住动作，看向大小满，问：“所以你们没洗澡？”白天玩的一身汗，晚上不洗澡就挨着他睡了？
小满默默的吃饼。大满眨眨眼，看向霍水仙，“水仙姐姐，我想喝汤。”
霍水仙瞟了眼柏思骏的表情，忍笑道：“好，喝汤。咱们现在都不说话了，安静吃早饭。”
柏思骏其实就是顺口一问，毕竟都一起洗过脚了。他端起汤碗，喝了一口。蔬菜蛋汤，看着清爽，入口竟有些粘稠的胶质感。
“这是什么？”柏思骏捞起碗里的绿色“蔬菜”。
“昙花呀。”霍水仙不以为意。
柏思骏怀疑自己听错，指了指外面的昙花。“昙花？”
“嗯。”霍水仙点头。“口感是不是挺特别的？我今天一早就起来摘花，留了几朵做蛋汤，剩下的晒起来了，以后慢慢吃。”
听到这里，江若星和大满互看一眼，放下碗就跑了出去，又立马跑了回来。
“霍老师！”江若星指着霍水仙，手指竟然微微颤抖。
“怎、怎么了？”
“你好残忍，怎么可以吃昙花！”江若星一脸不可置信。
“水仙姐姐！昙花这么好看，你怎么可以把它做成菜！”大满也有些激动。
“吃这个，没问题吧？”柏思骏皱着眉，从汤里夹起昙花，一副吃了要中毒的样子。
“我说你们三个……”霍水仙深吸一口气。“江若星，这怎么是残忍呢？如果说咱们吃昙花就是残忍的话，那你吃鸡翅是不是更残忍呢？”
“鸡翅呀……”江若星一脸纠结。
“大满，你还记得菲菲外婆特意给你们炸的南瓜花吗？好吃吗？”
大满想了想，点头：“好吃。”又对江若星道，“大妈做的炸南瓜花特别好吃。”
“我怎么没有吃到？”
“那个时候你回家了呀。”
小孩子的注意力就是容易分散。
“还有你。”霍水仙轻咳一声，“柏思骏先生，昙花可以清热润肺，通便排毒。既能入药泡茶，也能拿来做菜。请不要质疑一名专业厨师的选材，好吗？”
柏思骏从善如流，点了点头。
“现在，大家都坐回来，安静吃饭。”
“哦！”
这下没人有意见了。
吃过饭，霍水仙想了想觉得刚才自己的言行实在有些不妥。
“在坐的朋友们，这次是我的问题，如果以后再遇到这样特殊的食材，我会提前告诉你们一声。”
又对孩子说道，“大自然里的很多植物不仅好看，还能拿来做成药和食物，但是如果你们不认识，千万不要随便尝试。尤其不能因为看着眼熟就吃，知道了吗？”
“知道！”大满举手，“我还知道山里的蘑菇长得很像，但是有些能吃，有些有毒！”
“我也知道！”江若星不甘示弱，“霍老师讲过，芋头和菩萨长得很像，但是芋头能吃，菩萨不能吃！”
菩萨？霍水仙愣住。突然福至心灵：“呃，你是说滴水观音吧？”她对江若星的联想能力感到既佩服又无力。
最后，霍水仙总结道：“今天你们的做法很对，遇到没有见过的食物十分谨慎。必须给你们点赞。”比完大拇指，霍水仙单独看向江若星，道：“江若星，老师再考你一个问题。你知道咱们中国人见面是怎么打招呼的吗？”
江若星眼睛一转，“你好？”
霍水仙笑着摇头。
“早上好中午好晚上好叔叔好阿姨好？”江若星说了一连串。
“真棒耶，居然说了这么多！可惜都不对哦。”霍水仙继续摇头，“大家可以一起想一想。”
柏思骏稍一思考，怀疑道：“吃饭了吗？”
霍水仙鼓掌，“还得是柏老大！”
霍水仙随着江若星的叫法。
“不公平！柏老大是大人！他肯定知道的多呀！”江若星抱怨。
“好，那我们不给他发贴纸。”
“水仙姐姐，村里的奶奶每次见到我们都要问我们有没有吃过饭。”大满说道。
“对呀，他们为什么要这么问啊？”江若星也很好奇了。
霍水仙用浅显的语言解释道：“因为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们国家的食物非常少。那个时候，大家都过的很辛苦，没有东西吃，经常饿肚子。
可是你们都知道，我们国家的人很善良，很关心别人。
所以当大家出门遇到朋友的时候，就问特意问一句：‘你吃了吗？’如果朋友还饿着肚子，他们就会把自己的食物分享出去。就这样一年又一年，所有人都记住了这句话。
‘你吃了吗？’就变成了一种打招呼的方式。如果有人问你这句话，他其实就是在关心你。”
柏思骏一边喝汤一边笑。
“我们国家的人真好啊。”孩子们感慨。
“对。我们国家的人不仅善良、关心朋友，还特别勤俭节约。因为大家都记得以前挨过饿，所以哪怕现在有很多可以吃的东西，还是会特别珍惜粮食。”
“还要珍惜钱！”大满说道。
“对，赚钱真的好累！”江若星回答。
“你还知道赚钱累？”柏思骏问。
“我当然知道呀，上次我们去县城卖东西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卖东西？柏思骏不解的看向霍水仙。
“回头告诉你。”霍水仙说完继续对江若星道：“江若星，刚才老师说你吃鸡翅‘残忍’，是老师说的不对。其实呢，无论是动物还是植物，它们都是平等的。因为它们成为我们的食物，为我们提供了营养，它们都很重要。我们只有不浪费食物，珍惜食物，才是对食物最大的尊重。你同意老师的说法吗？”
江若星点了点头，“嗯！我喜欢吃鸡翅，我肯定不浪费鸡翅！”想了想，又道，“霍老师把昙花做的很好吃，所以你也没有浪费，你不是‘残忍’。”
“真聪明！”霍水仙再度伸出大拇指。
霍水仙洗碗的时候，柏思骏就靠在一旁。
“看来我错过不少你们的活动。”
“以后不错过就好啦。”霍水仙接的十分自然。
“你说的对。”柏思骏又道：“我很好奇，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关于‘吃了吗’的解释？”
“这个。”霍水仙转过身，思考道：“其实也有别的说法啦，毕竟我们自古就讲究‘民以食为天’。但我更喜欢这种说法，因为这种解释把中国人骨子里的温良和热情体现的淋漓尽致。我更愿意相信真相就是这样。”
柏思骏轻笑。
“真的，你看，大家都知道，英国人因为地理气候原因，见面的时候总是喜欢讨论天气。你知道这事儿放在中国，最有可能会演变成什么吗？”
“什么？”
“会变成‘带伞了吗？’”
柏思骏愣住。
“明白了吧，开口的落脚点不一样。咱们问候的始终都是‘你’，‘你’吃了吗？‘你’带伞了吗？一个‘你’字，充分彰显了‘我’之主动，‘我’之热情。这不比开口聊什么‘今天天气真糟糕’让人感到亲切的多？”
白思骏想了想，点头，“不愧是霍老师，见解很独到。”
一听到“霍老师”，霍水仙的脸跨了下来，“我以后得注意一点，今天说江若星吃鸡翅残忍，是我太大意了。幸好后面找补回来了，不然给他留下阴影可怎么办？”
“这也太过小心了。”柏思骏有些不可思议。“哪有那么多阴影？”
“毕竟是孩子嘛，说话还是留心一些的好。我小时候就……算了，不说那些了。对了，一会儿我去看菲菲，然后去山上。孩子们交给你了，琳姐他们来了帮我招呼哦。”
“遵命，霍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