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母看着目光坚定的女儿，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是最后什么也没说。
女儿的变化她不是没看出来，两个月前她还是个爱撒娇的小女孩儿，不知什么时候，她突然长大了，变得心事重重。
甚至有的时候，她的眼神里总是不自觉地流露出她这个年龄不该有的神情。
陈羽跟在陈母旁边帮忙收拾货架，心中却在盘算着该怎么开口。在这个紧要的关头，自己实在不该丢下母亲，让她独自一人去面对来自于婆家的关于孝与不孝的压力。
可是自己能做什么呢，什么也做不了，跑到陈香芝家跟她撕破脸？显然不能。
无论陈香芝现在如何不堪，就像母亲说的那样，她曾经救过自己的命，没有她，也许自己都不能来到这个世界上，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跟她叫嚣？
在某个瞬间，陈羽幻想自己要是个土豪就好了，直接拿一叠钱拍到陈香芝面前，眼神不屑地看着她：“拿着钱滚，以后不要再来骚扰我们家人。”
在心中想了一阵，觉得这个想法简直是幼稚至极，自己什么时候变得依赖幻想来逃避现实了？
无数个想法在脑子过了一遍，最后陈羽只能接受现实，她觉得自己有些自私，但是既然母亲不让她知道，总归是有道理的，自己就装作不知道就好了。
……
“妈……”
陈羽喊了一声“妈”却没继续说下去，陈母一直在等着她往下说，但是好半天只有沉默。
“怎么了？”陈母放下手里的东西，神情专注的盯着女儿看。
暖黄色的灯光下，陈羽的五官也被照的柔和起来，陈母恍然觉得女儿好像离自己很远，远的她整个人看起来是如此的都模糊。
陈母心中一惊，摇了摇头，又看见女儿脸上露出一抹不自然的笑，像是有些难为情似的。
“妈……”陈羽又叫了一声，把手里的东西放在货架上，揽住陈母的胳膊，似撒娇似商量的语气开口道：“妈，我有事情和您商量。”
“有事儿就说事儿，搞得神神秘秘的……”
陈羽：“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陈母：“你这孩子，怎么变得扭扭捏捏起来？”
陈羽终于不再扭捏，抱着一种“早死早托生”的想法快速地把早已准备好的话说了出来。
嗯，这个比喻似乎有些不太恰当。
“妈，我明天要出一趟远门。”
“远门”？
多远算远门？
从小到大，陈羽出过最远的门就是从他们乡到另一个县的县城，她记得那时候刚上四年级，暑假的时候，陈母把她丢在姥姥家，那时候都是舅舅带她。
舅舅年轻的时候就表现出一副极不安分的样子，当然这个“不安分”也不是贬义词，是说他敢想敢干，敢折腾。
就是那个夏天，陈羽像个小跟班跟在舅舅后面，去临县考察一个小买卖。
那个县城发展的比他们县城要好一些，那次也是陈羽第一次坐电梯，她紧紧地抓住舅舅的手，诚惶诚恐。
要下电梯的时候，她紧张的不知道要迈哪个脚，最后还是舅舅像提小鸡似的把她提溜下去。
下去后，她吓得手上、额头上都是汗，连路都走不稳了。
后来，舅舅只要一提起这件事情就笑：“你不知道小羽，胆小的呦！”
每当这时候，陈羽只是不好意思地红着脸低下头。
直到长大后，陈羽每每回忆起这件事情，只觉得这件事既好笑又幸福。
当然，幸福要多一点，小小的的她被舅舅牵在手里，弱小又惶恐，她缩着头跟在后面，好奇地看着一切。
有人问舅舅：“这是你女儿吧？这么年轻就有孩子了，真是好福气！”
这话不知道是在夸他还是在损他。
舅舅笑：“我要是有个这么大的女儿就好了，这是我外甥女！”问的那个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过你们长的挺像的。”
此话说的不假，陈羽确实和舅舅长的很像，舅舅是个帅哥，陈羽小时候就长得一副美人胚子，长开后更加标致。
陈羽和舅舅站在一起的时候，很多人都说他们很像，每当这个时候，舅舅总是一脸骄傲：“那是，外甥女像舅舅不是天经地义吗！”
陈羽总是庆幸，自己没有一个好姑姑，但是却有一个好舅舅。
让人没想到的是，长到这么大，到今天为止，陈羽出的最远的远门就是那次跟舅舅出去的那一次，直到后来，陈羽上了大学，才算是出了真正意义上的远门。
十七年的岁月，陈羽在这个不太大的小县城里扎根，然后慢慢地成长，直到长成了一个不好也不算太坏的大人。
所以对于离小县城大约200公里的x市，算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远门了。
陈母像是没反应过来，深深看了陈羽一眼，仿佛是在想她这句话的意思。
“去哪？”
“我想去看一个同学，他生病了，有些严重，我想去看看他……”
“在x市。”
陈母愣神，喃喃地道：“x市？有些……”
陈羽圈住她的肩膀，把下巴搁在她的肩上，语气中有撒娇的意味：“妈，还有其他同学也去呢，并且当天去当天回，您别担心。”
“妈怎么能不担心，这么远，你还没去过这么远的地方呢，没有大人在身边，万一……”
“妈，我长大了。”
陈羽想起自己长大后也没怎么单独出去过，上大学的时候，无论去哪，都有林墨陪着，后来是宋彦佑，再后来是林卉，虽然她也并不经常出“远门。”
这样算来，二十来岁的生命历程，她过得不算孤单。
她确实已经不能算真正意义上的孩子了，这个夏天生日已过完，马上就二十四岁了，怎么还能是小孩子呢。
陈母依旧不放心，一直唠唠叨叨，过了一会儿像是才反应过来似地问陈羽：“小羽，你说有其他同学一起，其他同学是谁？”
“易阳阳。”
陈羽没打算瞒陈母，这个名字也不是她随意报出来的，下午她就想和易阳阳说，但是因为还没得到陈母的同意，她就没说出来。
易阳阳：原来你要说的是这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