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的军队并没有驻留太久,犒赏了三军之后,第二日午时,就踏上了返回天启胤都的路程。
因为人数众多,行程自然慢下来了。
整整十天,她们才远远地看见了胤都高大的城墙。
凤月白从马车上下来,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故乡,不知为何,他心中一片死寂,竟然没有他想象中的情绪牵动。
同寒风凛冽的北境不同,胤都此时已经迎来了初夏的步伐,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泥土的清香。
司赋宁下马休整,她肩负随身保护着长公主的责任,自然不能距离他太远。
蓝黛将军和史姝真她们远远地在后面整顿军队,以至于当悄无声息的黑影出现在草丛中时,无一人察觉。
“公主殿下!您先上马!”
四周不同寻常的氛围激起了司赋宁的警惕之心,她的手握住了腰间的宝剑,对着凤月白说道。
凤月白有些诧异,但触及司赋宁的目光,了然地点点头,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司赋宁的眼神告诉他,这个时候,还是听她的比较好。
凤月白前脚踏入马车内,下一秒破空声就在她耳边炸响。
司赋宁躲开利刃,抽出宝剑格挡。
兵刃的撞击声回荡,让马车内的凤月白瞬间提起了心。
趁着司赋宁和眼前的黑衣人交手,无数的黑色身影将她包围。
交手的黑衣人自知不敌司赋宁武功,连忙退回了大队伍。
一个人不是对手,那么一群人拖也要拖死她。
司赋宁警惕一切的风吹草动。
眼前这些刺客的目标是她。
从她们始终坚持围剿她,而一丝目光都没有分给马车便足以看出。
司赋宁专心应对着这些水平较高的刺客,她应付起来虽然棘手,却也无生命之危。
随着她刀剑飞舞,倒下的身影也越来越多。
就在最后一个人即将丧命时,她似乎想到了马车上的人是一个天然的人质。
于是,最后一刻,司赋宁挡下了刺向凤月白的剑,一剑封喉刺客,但同时,刺客的剑也划破了她的右臂。
凤月白从刚刚死亡的惊惶中回神,他担忧地看着司赋宁,“司大人没事吧?”
司赋宁摇摇头,刚想安慰地道一声“无事”,眼前一瞬间便被黑暗裹挟。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她只看见了凤月白瞪大的双眼和脸上的慌乱。
等到蓝黛将军带着兵闻声而来时,只见长公主慌乱无措地看着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而司赋宁倒在马车榻上生死不知。
蓝黛顿时呼吸一滞,司赋宁无论是作为她看好的后辈,还是司太尉府中的独女,都是不能出事的。
“快,让军医来!”
蓝黛朝着后方大声喊道,眼中的急色让人心惊。
“怎么了?”
史姝真匆匆赶来,见到司赋宁的模样目眦欲裂。
“昭和,昭和,你怎么了?”
她发现司赋宁毫无意识时,顿时慌乱得手都颤抖了起来。
“别吓我!”
“司赋宁,你别吓我!”
凤月白也面色苍白。
……
这路上的变故,胤都自然是不知道的。
此时鸿宁殿内,太后宋景珩正绣着荷包,银针却突然扎破了他的食指。
溢出来的血珠染红了雅蓝色的荷包,他皱了皱眉,心里突然无缘无故难受起来。
“太后,您的手?”
秋语眼中担忧。
宋景珩摇摇头,略微失神。
“不碍事。”
不知道昭和怎么样了?
但边疆传来的喜讯做不了假,应该不会有什么变故发生。
秋语见太后魂不守舍,就故意找了些讨巧的话来说:“你就放心吧!奴婢可是听说,这一次剿灭北匈奴,议和南匈奴,司大人是首要功臣呢!”
“人人都说司大人文武双全,是人中龙凤呢!”
果不其然,秋语从太后脸上看见了笑意。
宋景珩与有荣焉,他心里的担忧被骄傲和即将重逢的喜悦冲散。
他摇摇头也觉得自己是多想了。
下一秒。
一个宫女急忙迈着小碎步跑到太后面前跪下,“不好了!太后娘娘!”
宋景珩心里升起无法抑制的恐慌,他握紧了手柄,“什么事?”
宫女看了看太后的脸色,豁出性命一般说道:“司大人回胤都路上遇刺,中毒颇深生死不知。”
宋景珩恍然眼前一黑,身体向后倒去,被秋语小心翼翼地扶住:“太后!”
宋景珩抓住了秋语的手,声音颤抖:“司大人现在在何处?”
宫女回答:“司大人就在司太尉府,太尉府中有神医弟子,医术远甚于宫中御医。”
宋景珩身上沁满了冷汗,他眼眶通红,“去太尉府!现在!立刻!”
“是!”
秋语赶忙点头,下去吩咐立马备好马车。
宋景珩到达太尉府时,自然是由司逢颐迎接。
“太后大驾光临,微臣有失远迎,望太后恕罪!”
司逢颐狼狈不堪,哪里有平日运筹帷幄的样子?
不过想想也是,唯一的嫡女生死不知,谁也不能冷静?
“司赋宁呢?”
“她在哪儿?”
“我要见她!”
宋景珩现在没有功夫应付司逢颐,甚至隐瞒都懒得做了。
司逢颐一愣,虽不知太后为何显得比自己还着急,但她也只是把疑惑深藏心底,“昭和此刻还在栖凤楼,由神医弟子惊鸿诊治。”
司逢颐为太后带路。
栖凤楼内,司赋宁面色苍白地躺在榻上,祝云禾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紧盯着惊鸿。
“怎么样?”
祝云禾的嗓子因为哭得太多,已经嘶哑了。
惊鸿面色凝重,他看着祝云禾,几乎无法开口。
“你说啊?我的女儿怎么了?”
泪水噗簌噗簌往下流,祝云禾心痛得仿佛要窒息。
“大小姐的毒,只有佛焰花能解,可是……”
我们根本拿不到。
惊鸿的话,不用说完,祝云禾便知道了。
“又是佛焰花!又是佛焰花!”
祝云禾几欲崩溃,他神情坚定:“我入宫去求太后,求他把佛焰花给我,哪怕让我死都行!”
“不用你死,佛焰花我给。”
站在门口正好听到了这一番话的宋景珩松了一口气,太好了,不是最坏的结果。
他不由得心生庆幸。
上天还是眷顾他的。
祝云禾怔怔地看着太后,仿佛还在梦里,回不过来神。
他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他女儿有救了。
“秋语,你现在立马回宫把哀家库房里的佛焰花拿出来,送到太尉府,抓紧时间。”
宋景珩对秋语吩咐道,声音急切。
秋语一时间有些犹豫:“太后,那可是佛焰花啊!”
宋景珩眉目凌厉:“哀家的命令你也不听了吗?”
秋语顿时不敢多言,迅速离开。
“太后娘娘,您的恩情,我们祝家会记得的。”
祝云禾代表不了整个司家,但他可以代表整个祝家。
宋景珩亲自扶起祝云禾,亲切地令人震惊:“夫人不必见外。”
祝云禾眸子闪了闪,从一开始太后的种种异常,逐渐在他脑子里回荡,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便不再多言。
宋景珩走近床榻,看见司赋宁的那一刹那,眼眶里的泪水顿时抑制不住,汹涌而出。
“昭和……”
太后的行为几乎让所有人感到了诧异。
“有了佛焰花,昭和就能平安无事,你可能保证?”
宋景珩看向这个一直服侍司赋宁的神医弟子。
“奴不敢妄言。”
惊鸿垂眸道。
宋景珩见他生了一张好看的脸,眉心蹙了蹙,撇开眼握紧了司赋宁的手。
“最好是这样!”
“若是昭和醒不过来,哀家就让你五马分尸。”
惊鸿心中升起的愧疚,因为太后这一句话,顿时烟消云散。
佛焰花被秋语拿了过来。
寒玉的盒子里,佛焰花艳丽的身姿在所有人眼中绽放。
惊鸿接过佛焰花,向太后行了一礼,“太后娘娘,佛焰花的处理需要特定的环境,请容在下前去制药。”
这特定的屋子,自然是太尉府准备好的。
宋景珩也知道佛焰花的特殊性,他料想惊鸿也不敢做什么,便点了点头让他快去。
片刻后。
惊鸿重新出现在众人眼前,他手中的玉碟里放着一颗火红的丹珠,与佛焰花的颜色无二。
惊鸿服侍着司赋宁咽下解毒丸,他松了一口气,对着太后和司逢颐、祝云禾道:“只等药效发挥一个时辰,大小姐就能醒过来了。”
祝云禾鼻头一酸,喜极而泣。
司逢颐的目光落在惊鸿身上,又转移到太后和司赋宁身上,她眉目微挑,恰到好处地露出欣喜若狂的神情。
宋景珩浑身都因为惊鸿的这一句话松懈下来,他轻轻捏了捏司赋宁的手,被冰封住的心脏重新开始跳动。
另一边,一片寂静的秋蘅院内。
那个沉睡两月有余的少年,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一双眼睛不再是曾经的天真与单纯,反而多了些沧桑和复杂。
临月回。
这是他这一世的名字吗?
溪亭。
这一世,我还是留在你的身边了。
榻上的少年眉眼柔和,笑意清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