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宁殿内，熏香缭绕。
太后慵懒地倚靠在珊瑚圆椅上，秋语轻轻地梳理着他绸缎似的泛着光泽的黑发。
一抹黑影出现在太后面前，恭敬地单膝跪下，面无表情地开口。
“主子，苏文涟死了。”
太后缓缓睁开双眼，“死了？”
漫不经心地瞧了黑影一眼，太后继续问道：“怎么死的？”
“好像是被司逢颐的女儿司赋宁杖杀而死。”
太后皱眉，“好像？”
黑影顿时一僵，“太尉府最近如铁网一般，消息很难打听。”
太后揉了揉太阳穴，眉间闪过烦躁，“算了，你下去吧！找机会再安插我们的人手进去。”
“是。”
宫殿又恢复了一片静谧。
秋语越发小心谨慎，生怕惹恼了此时的太后。
太尉府的这颗棋子，可是太后好不容易才安插进去的，这说没就没了，他免不了心烦。
秋语试探地开口：“太后，如今司大人已然归顺于我们，这苏文涟死了也没什么影响。”
太后微微叹气，心情松缓了些，司赋宁的归顺，算是这两年来对他最有利的事情了。
……
司赋宁科举之后的休沐日结束了，该穿着绣有牡丹白鹤的墨绿色官袍上岗了。
翰林院修撰，为从六品官员，乃女帝身边的文学侍从官，兼有为女帝起草机密诏制的职责，在女帝空闲的时候，还有为女帝讲解经书传修的责任。
总之，上班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和女帝待在一起。
司赋宁抵达太和殿的时候，女帝刚下朝准备用膳，得知司赋宁来了，一时间有些犹豫，她是先用膳呢？还是先接见司赋宁呢？
如果先用膳让司赋宁干等着，显得她这个女帝太不懂体贴手下的得力干将了。
如果先接见司赋宁，可她又实在太饿，她一个女帝没必要迁就一个官员吧！
身旁侍奉的太监立刻看出了女帝的苦恼，立马上前献策：“陛下何不招司大人一同用膳？”
女帝眼睛一亮，好办法！
既能显示出她对司赋宁的恩宠，又能给自己吃饱和树立威严，何乐而不为？
她当即给太监使了个眼色，太监极为机敏地领悟，迈着小碎步退下。
“司大人，陛下招您一同用膳呢！”
太监出来后，脸上带着夸张的笑容，佝偻着背，老脸笑成了一朵菊花。
司赋宁心中毫无波动，甚至觉得女帝此举麻烦，但脸上依然露出惊喜的神情，“是。”
紫漆描金山水纹海棠长桌之上，整齐地摆放着一道道精致的餐点，司赋宁一路看去，清蒸驴肉、金丝鸡、溜海参、碟烹紫盖、碟酥火烧、樱桃肉、鱼片粥……菜品多得数不胜数，而这只是早膳。
司赋宁行礼，还没有完全跪下，就被女帝扶起来。
她略带嗔怪地说道：“只有你我二人，不必多礼！”
司赋宁默然，不知道女帝受了什么打击，突然变成这样。
她肃然，“臣不敢，君臣有别，岂能失礼？”
女帝顿时看向司赋宁的目光越发满意，知进退、懂礼数、才高八斗，这才是她凤御灵手下的官员，这才是天启的肱股之臣！
司赋宁是万万没想到女帝的脑补能力丝毫不弱于前世的当代网友。
司赋宁在进宫之前，已经在府中用过早膳了，此刻真提不起什么胃口，为了避免强吃胃难受，她主动站起来，给女帝布菜，投喂她。
这一行为落在女帝眼里，越发感动不已，女帝内心感概，现在天启朝像司大人这样真心忠于她的人不多了，她一定会给司大人足够的发展空间，扶司大人青云直上！
用过早膳后，女帝开始批阅奏折，脸都皱成了一团，表情非常勉强。
不过，看着女帝面前，堆积如山的奏折，司赋宁咽了咽口水，第一次心疼女帝。
“这匈奴蛮子又在北方闹了！”
女帝将折子狠狠地扔出去，击在青瓷瓶上。
司赋宁眉眼微动，匈奴？
位于天启北方的蛮族之一，以游牧为生，骁勇善战，骑兵强盛，在天启建国时曾经来犯，后来被史姝真的奶奶上阵打回了老巢，近几年又开始骚扰天启的边境。
“爱卿，你看看！”
女帝这时突然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司赋宁。
太监手脚麻利地把奏折捡起来，双手捧到了司赋宁面前。
司赋宁接过之后，一目十行地看完了奏折上的内容，眉头渐渐皱起来。
匈奴这一次来势汹汹，根本不是简单骚扰。
“陛下，臣恐匈奴有开战之心。”
司赋宁对女帝说道，她已经尽量委婉了，匈奴这何止是想要开战，明明是恨不得打到胤都来。
女帝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又是打仗的事儿！”
一旦开始打仗，各种矛盾又得浮上来，女帝单是想想，就能知道明日朝堂之上的一片混乱。
打仗好打，但谁去打？谁愿意去打？谁能去打？女帝和太后能允许谁去打？
司赋宁知道令女帝头疼的原因，她垂眸，心中闪过一个人影。
“爱卿，你说这次和匈奴开战，派谁去合适呢？”
女帝疲惫地仰躺在龙椅上，偏头看向司赋宁。
都还没确定是议和还是开战，女帝已经开始思索带兵打仗的人选了，司赋宁挑眉，开口举荐史姝真，“陛下，开国郡公史思源之女史姝真自幼熟读兵书，乃是用兵的奇才。”
女帝眼珠子转了转，似乎在回想史姝真的样貌，一会儿，女帝从自己脑子深处拖拽出那个高大健壮的身影。
“史姝真？”
女帝思量着，从身份上来讲，确实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了，但……
司赋宁看出女帝有些意动，补充道：“臣与史姝真乃是至交好友，史姝真也必然是愿意为陛下效劳的。”
翻译过来，我是你手下的人，史姝真又是我好姐妹儿，我推荐了她，你任用了她，她不也就是你的人了吗？
女帝毫不犹豫：“好，史姝真是个好人选。”
司赋宁：……还真是一点儿也不意外。
“史姝真毕竟年纪尚浅，一军主帅的位置还是需要一个有经验的沙场女将。”
女帝摸了摸下巴。
这倒是没错，史姝真如今二十出头，担任一军主帅的确不合适。
司赋宁脑子飞速转动，很快心中浮现出一个人名，“陛下，主帅微臣斗胆举荐怀化郎将蓝黛。”
正五品下怀化郎将蓝黛，年过四十，曾跟随过开国郡公和穆国公南征北战，作战经验丰富。
女帝挑了挑眉，随即嘴角调侃地勾起：“是为了蓝鹤仪？”
没错，最重要的是，蓝黛将军是蓝鹤仪的亲生姐姐。
“蓝师虽然对我有恩，但这并非是微臣举荐蓝黛将军的理由，蓝黛将军经验丰富、临危不乱、冷静决断，更重要的是，蓝黛将军能听见别人的献策。”
司赋宁解释。
对于史姝真而言，她需要一个包容的上司，能够最大程度将史姝真的才能发挥出来。
蓝黛将军的品性，司赋宁是信得过的，不抢功、不争功、认真负责，愿意提携有才能的后辈，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女帝思索了一阵，郑重地点头：“蓝黛是个好人选，那就她俩吧！”
最重要的还是明日朝堂之上，如何将此事公布？又如何面对朝廷百官的争执？
女帝不耐烦地把折子一推，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对司赋宁露出个诡异的笑容。
至少这个笑容在司赋宁眼中，女帝的这个笑容十分诡异。
“不过，蓝鹤仪大人也的确是朝廷中的一道风景，是吧？”
女帝想到蓝鹤仪的姿容样貌，砸了咂舌，对司赋宁调侃道。
司赋宁：……
说实话，女帝还真对蓝鹤仪没感觉，她喜欢的是温柔笑意，笑起来春光烂漫的，蓝鹤仪笑起来，美则美矣，就是让人瘆得慌。
女帝也见过朝堂上某些色中饿鬼看蓝鹤仪的眼神，着实给她恶心到了。
所以啊！
男人就应该好好待在闺阁，学学男红，读读《男戒》，这才是正确的，干嘛要出来抛头露面，进入朝廷惹得一身骚。
女帝瘪了瘪嘴，脑海中想起了太后，顿时脸色又阴沉下去了。
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