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的。”
司赋宁说。
她的确没有什么证据证明陆知琪是司逢颐的人，但只要联合这一切思考，陆知琪是一个必不可少的导火线，是司逢颐布局中不可少的关键。
司逢颐笑了，“猜的？”
“昭和，猜测是没有用的，你要拿出证据，才是最关键的，”司逢颐含笑，“否则，明智的猜测只是徒增烦恼。”
司赋宁看着她，反驳：“不，你错了，猜测才是打开一切的钥匙。”
司逢颐挑眉，她笑着张开手，显得那么傲慢，“好啊！你猜对了，所以能？你能做什么呢？你只能按照我给你的路走下去。”
见司赋宁面色微冷，她缓和了神情，声音颇为无奈：“昭和，你什么时候才能放弃你那无用的善良和仁慈？”
“放弃？”司赋宁觉得荒谬，如果一个人彻底丢弃了善良和仁慈，还能被称之为人吗？
司逢颐读懂了司赋宁声音中的讽刺，她双眸微沉，“昭和，你会明白的，你迟早有一天会明白的。”
明白你现在的仁慈和善良根本就没有用，现在的善良只能算是伪善。
她司逢颐想要的，不是司赋宁丢弃善良和仁慈的品性，而是将其化为天下大爱和大善。
又有什么比登上九五至尊之位，与天下黎民为善，更能将善和仁坚持的呢？
司逢颐捏紧了拳头，这至尊之位，是她女儿的，这是天定的。
司赋宁头疼欲裂，每一次都是这样，“我是为你好”“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永远都是这样的话，她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她不需要别人为她牺牲什么，也不想永远活在未知里。
那样……太无力了。
“够了，我不想再听了。”
司赋宁揉着眉心，提前一步离开。
司逢颐注视着她离开的背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朝着身后招了招手，一个黑影悄然落在了她面前。
“主子。”
“去兰若寺，把这个交给主持，告诉他，时间到了。”
司逢颐递给黑影一个黑布包裹的盒子。
“是。”
黑影瞬间消失。
一切仿佛都没有变，但只有司逢颐知道，一切都开始变了。
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天启朝，安静得太久了。
为司赋宁取字昭和，从来不是什么，蜜雪昭和畅之意，而是……
百姓昭明，协和万邦！
这是司逢颐对她的期望。
另一边，司赋宁前脚踏入太尉府，后脚就被祝云禾叫往正厅。
“父亲。”
司赋宁进来后，祝云禾喜不自胜，他迎上来轻拍司赋宁的手。
“父亲有事要和你说。”
祝云禾想起刚刚收到的信件，忍不住眼眶都红了。
“父亲这是怎么了？”
见祝云禾眼中泪光闪烁，司赋宁担忧地问道。
祝云禾摇摇头，“父亲这是高兴的。”
“你外祖父来了信，让你有机会回阆州看看他老人家，他一直在等你。”
祝云禾想起多年未见的父亲，眼泪一点点从眼角漫出来，被他轻轻压着手帕沾去。
“好，我有时间一定回阆州去看望外祖父。”
司赋宁点头向祝云禾保证道。
阆州同是天启十大军镇之一的重地，而祝云禾的母家祝氏门阀，说是阆州的土皇帝也不为过。
司赋宁的外祖父，即祝云禾的生身父亲阮暨阆，须眉不让巾帼，在祝云禾的母亲逝世后，将偌大的祝氏家族发展得越发繁荣昌盛。
祝云禾想起什么，朝着司赋宁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宠幸那个临氏父亲不说什么，但切记不要忽视了正夫。”
司赋宁点头，她也想起了那位住在静尘缘阁的正夫南堂卿。
她从祝云禾那儿出来了之后，想了想，就朝着静尘缘去了。
秋蘅院里，青竹茂盛，清凉之气在三月里，还有点寒意，临月回素白的手指拈着细小的银针，缝制着小巧的荷包。
这是他为司赋宁准备的，里面备了些驱虫蚁的药材香粉，夏日快来了，他希望能亲自给司赋宁做。
桃李愤愤不平地进来了。
临月回向来温和，对待下人也宽厚有加，难免把桃李惯的颇为小性子十足，一点儿也没有其他丫鬟仆人的谨小慎微。
桃李蹲在临月回腿边，嘟着嘴不满地说道：“您怎么还有心思绣荷包啊？奴听说大小姐去了南堂卿的院子呢！”
临月回一怔，银针戳进指尖，血珠把深蓝色的荷包染脏，他慢半拍地把指尖含在嘴里，后知后觉，难受袭上了他的心间。
他比谁都明白，南堂卿是正夫，他只是个妾，妻主这样的行为才是应该的，但从他进入太尉府，司赋宁从未有一日去找了南堂卿。
临月回比划着手势，“桃枝，你不能直呼南夫人名字，太没规矩了。”
桃枝撇了撇嘴，心不甘情不愿地点点头，“奴知道了，奴只是气不过。”
临月回微微抿唇，气不过？他们又有什么资格气不过？说到底，南堂卿才是妻主的正夫，他只是妻主身边可有可无的一个妾侍。
他如水的眼眸落在青竹顶上的一片飘落的竹叶上，眉眼间笼罩着一层愁绪。
静尘缘。
南堂卿坐在琉璃窗边，紫檀木小桌摊开的宣纸上，写着四行笔法秀逸的小字。
他肌肤冷白，眉如墨画，眼似寒星，唇染丹霞，一头墨发被银白色的缎带松松地挽住，眉间尽是冷漠与疏寒。
“公子，司小姐来了。”
门外侍奉的小童闻溪快步走进来，在南堂卿身边轻轻提醒道。
南堂卿眉头轻蹙，“她来做什么？”
小童闻溪摇了摇头。
南堂卿从榻上下来，由闻溪为他披上了一层银白色的披风，他拢了拢披风，起身走到了外间，果然看见司赋宁坐在榻上。
“你来做什么？”
南堂卿眉眼间染上一抹厌恶，声音清冷，如玉石轻撞。
司赋宁自然没有错过他眼中的排斥，心中莫名其妙，眼神也冷了几分，“你放心，我不会动你，我对你也没有任何兴趣，你大可不必如此防备，我也不会拘束你的任何行为，以后若有机会，我会同你和离。”
她现在还弄不清楚司逢颐让她强行娶南堂卿的目的，但迟早有一天会暴露出来。
这时候，司逢颐也不会允许她和南堂卿和离。
南堂卿表情不变，他转身再次进入里间，只是淡淡地留下一句：“多谢司小姐了。”
司赋宁也离开了，目标是秋蘅院。
小童闻溪进入里间时，南堂卿已经重新坐回了榻上，从打开的琉璃窗边，能轻易将司赋宁远去的背影尽收眼底。
“公子，您何必惹恼司小姐？”
小童闻溪心疼地看着南堂卿。
“惹恼？”南堂卿声调微扬，“我如何能惹恼她？”
她眼中无我，自然不会被我的情绪牵动。
他眼眸低垂，冷白的指尖轻点茶杯的边缘，“希望她说话算话。”
闻溪抿了抿唇，“公子，就算和离了，您名声也被毁了。”
“那又如何？”
“大不了青灯古佛了此余生。”
他不甚在意地说道。
“公子！”闻溪急眼了，“这怎么行？”
“您不是说要找一位才情高于您的妻主吗？”
闻溪语无伦次，“曾经司小姐藏拙，但现在司小姐的才能可称得上出类拔萃，您怎么就不能同她好好过呢？”
南堂卿看着闻溪，那一双极黑的眼眸中恍然透露出几分悲凉，“我要的，不止是才华，我更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她做得到吗？”
她做不到。
这天下，没有女人做得到。
她们喜新厌旧、垂涎美色、三夫四妾，永远都不会真心爱一个男人。
男人为她们生女育儿，为她们操持家事，最后能换来什么，只换来一个蓝颜未老恩先断的结局。
闻溪咬唇，“公子，您明知道是不可能的啊！”
是啊！他明知道一生一世一双人是不可能的，但他还是不愿意将就。
风吹起了南堂卿放在桌面上的宣纸，上面的四行字清晰可见：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