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此时有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对于将领的指挥也不像从前一样流利,如同一个在泥潭行走的巨人。
但在周围的隐秘之处却潜伏着鳄鱼,只要他放松警惕或者停下脚步,就立刻上来撕咬一口,然后又潜入泥潭之中继续窥视着他。
“都督,我留下来断后吧,再这样下去恐怕到江边都难。”
黄盖再次来到周瑜的大营,虽然不太认同周瑜这个年轻的统帅,可此时已经到了江东最危机的时候。
“黄老将军你留下也无济于事,反倒消弱了大军的力量,只要大军抱团,敌军也不敢死拼。”
周瑜拒绝掉了黄盖的请求,他很清楚,黄盖带领2万人,最多也只能拖住一天,可步兵一天的路程对于骑兵来说,片刻之间就可以赶到。
反倒是大军抱成团,虽然对方的骑兵一直骚扰突袭,可并不敢强攻,造成的伤害也是有限。
“可江东……”
黄盖很明显不满意周瑜这个决策
“若是这是大军败了,江东就真的完了。”
周瑜目视着黄盖的双眼,眼神中充满了坚定与决断,直到黄盖眼神偏离了过去,周瑜才接着说道。
“我知道将军是为了江东不惜生命,可此时并不是牺牲将军一人可以解决问题,我也不希望将军做无谓的牺牲。”
黄盖听闻也只能无奈的说道。
“你是都督,你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做吧。”
“将军乃是百战老将经验丰富,大军的警戒就交与将军了。”
周瑜看着服软的黄盖也给了他一个合适的任务。
待黄盖走之后,周瑜没有了刚才强势的神情,反倒显得有些落寞疲惫,周围如困兽般的局势,和江东一封一封的催促文书,让他也身心疲惫。
“伯符…………”
周瑜望向江东方向喃喃自语。
而在此时的许昌,曹操正虚弱的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气息有些,听着一旁文官给他念着捷报。
曹丕和曹植卞夫人等家眷也围在床边,一脸担心的看着躺在床上的曹操。
屋外则站着曹氏集团几位重要的臣子,都低着头等待曹操的召见。
“……不愧是子仁……可惜我可能等不到大捷传来的一天了,咳咳……”
“父亲……”
曹丕连忙上前。扶起了曹操上半身,帮他拍着背部顺气。
“好了,我没事,我和你说的你都记住了吗?”
曹操小声说道。
“父亲放心,儿臣铭记于心记。”曹丕一脸悲容哽咽的说道。
“好好好,新政之事,若有不决,可问子仁,切记不可动新政,我去之后,不可怠慢兄弟亲族…………”
“父亲说的,孩儿铭记。”
曹丕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曹操的这些话早已和他说过好多遍了,可到最后一刻依然放心不下。
“好好……去让他们进来……”
曹丕转头吩咐一旁的侍卫去外面传令,带几名大臣进来行礼之后,等待曹操发言。
和曹操躺在床上,看着上方的床帘,久久没有出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一会儿眼神才重新变得有神,声音也提高了些,缓缓说道。
“…我本愚陋之人,始举孝廉,后来,天下大乱我在家乡构筑房舍,本想以此离世避祸,春夏读书,秋冬狩猎,以此度日,等待天下太平……不想朝廷征召我从军,封典军校尉,从此告别闲散生活,替国家效力,征讨四方贼寇,初时我之愿望,是死后在墓碑上:题曰,汉征西将军曹侯之墓…………然而,自剿黄巾开始,孤讨董卓icon,破吕布,除袁术,灭袁绍,定刘表,杀尽四方蛮夷,终于荡平天下,威加海内…………如今我已身为丞相,人臣之贵已到极点,复又何望哉?如国家无我一人,正不知将有几人称帝…………几人称王!有人见我权重,妄加猜度,疑我有异心,此大谬也!……然而欲使我交出兵权,封候归国,实不可行,诚恐为奸徒所害……我败则国家倾危,天下必定大乱,我岂能慕虚名而招大祸…………”
众人跪在底下,不敢有丝毫声音,静静的听着曹操的述说。
“…对汉室……礼数之上虽有逾越,可若我不行王霸之道,必被他人所害,神州将再次沦陷……至于功过忠奸,后人评之……”
“吾三子曹植,虽有浮才,可为人轻浮浪荡,若身居高位实有不妥,当受我荫庇,吾当请令封他为东阳信侯。”
站在后面的曹植,低着头身体有些颤抖,双手紧紧的握拳,指缝中渗出一丝血迹。
“……吾二子曹丕,胜在孝贤,吾去之后,他当继承魏公之位,带领群臣安定神州,在此望诸君见证。”
曹操说完这些话,脸色变得红润起来,呼吸也好像变得流畅,明眼的人都看得出来,这是有些回光返照。
“州牧之策乃祸国之策,不可用之,我当请求陛下废除州牧之位。……”
“……官员考核制度………当和豫州………”
“…………”
曹操又说了一些需要废除的政策,帮助曹丕一个一个的把这些雷扛下来,身旁的文官也连忙记载曹操所说的每一个字。
曹操的神情也从刚才的回光返照变得虚弱了起来,眼神也开始变得迷离,仿佛回忆起什么。。
下方的众人也知道,曹操这幅表现恐怕是……
“…文诺、子仁、奉孝…可惜大业未成!未成……”
好一会儿华佗伸出手把住曹操的脉搏,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正式宣布了曹操的死亡。
顿时房间里的哭声响起,早有准备的下人开始布置灵堂与白稿。
消息也如水波一般荡漾开来,许昌城内处处白衣素缟,一匹一匹的快马带着文书在街道上奔驰离开许昌城。
而在丞相府一旁的小院之内,一个仆人快步的冲向了小院里面,打开卧室闯了进去,房间里充满了汤药的气味。
卧室内一个脸色苍白骨瘦如柴的青年,躺在床上,额头上还搭着侵湿的白布,双眼紧闭呼吸微弱,一副随时死去的样子。
仆人闯到房间之后调整了一下混乱的气息,恭敬的走到床边小声的说道。
“公子,丞相归天了,丕公子继承曹公之位。”
床上已经昏迷了数月的司马懿缓缓的睁开眼睛,眼神中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色,眼神中的清明和这副病入膏肓的身体极度不匹配。
干涩的喉咙,如同破掉了鼓风沙哑的说道。
“…呼…还是继续给我用药,在外人面前不要露出马脚…咳咳…”
早在一个月前司马懿就已经清醒了,可清醒过来的,他第一反应就是继续装着昏迷。
当初的刺杀太突然了,可在被手弩射中的瞬间,司马懿大概已经清楚到底是谁要杀他了。
害怕曹操继续斩草除根,所以司马懿一直偷偷用药,让自己陷入半昏迷的状态。
甚至忍住钻心的剧痛,把正在康复的箭伤再次让它裂开,流出鲜血,用来对付一下丞相府派来探望的仆从。
这段时间司马懿也感觉自己鬼域之中,每次清醒来都感觉内心极度的恐惧,害怕这次用药之后,将永远都睁不开眼。
感觉自己就如同一只蚂蚁,只要稍微引起人的注意,就会被碾死。
肉体上也是无比的痛苦,半昏迷的状态下,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伤口的瘙痒与疼痛轮流的折磨着他。
长期的平躺一样,背部长了许多红肿的褥疮,心灵上和肉体上的双重折磨让他都有些撑不住了。
待到仆从离开之后,司马懿苍白干裂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还是我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