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已经陆陆续续有人洗漱完出来了，千墨不再耽搁时间，回了教室。
这所高中在早饭前还有大概半个小时的早读课，所有学生必须站着背书，声音要够洪亮，精气神要够足。
虽然老师要求的和学生做到的总是会差一点儿，不过千墨走在教学楼的走廊上，还是能听到些稀稀拉拉的背书声音。
千墨一进教室，就察觉到不少的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她的身上。
这也不怪他们，因为她在学陈招娣生前的仪态。
大家看她畏畏缩缩将书拿出，低声朗读，都觉得瘆得慌。
陈招娣在学校没什么朋友，她深知读书是自己唯一的出路，虽然受到很多条件限制，她的成绩并不突出，但她一直没放弃通过知识改变命运的路。
每次她进入教室，都是沉默，绝对地沉默，就算是背书，声音也一定是很小的。
她会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像是一只畏光的老鼠。
陈招娣也是这样一个马尾辫，雪白的皮肤，匀称的身材，她就算再惨，也会努力把背挺直。
班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除了和千墨住在一个宿舍的女生们，其他人都很恍惚。
走读生的情况要好一些，楚乐染今天来的时候还带了几个包子，估计是嫌弃食堂的饭难吃，早上又赖床没时间吃早饭。
今天的早自习没有班主任，全班精神都蔫蔫的。
在学生时代，班主任与教导主任可谓是甩不掉的“幽灵”，他们和蔼可亲的面庞可能出现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甚至梦里都有可能。
可今天，全班背书的声音再创新低，班主任也没有过来。
今天一整个早上，全校都是自习课，有些比较好奇的学生趁着下课间隙去了老师的办公室前想探听消息，却发现办公室空无一人。
路人甲：“老师都去开会了，我们学校不会真闹鬼了？”
路人乙：“别乱说！最近要联考了，肯定是因为这个。”
路人丙：“联考的是高一，为什么所有老师都去开会了？”
路人甲：“我看就是出大事了！我得赶紧去给我妈打电话，让她赶紧来接我！”
有人好心提醒：“喂！别去了，小卖部早就挤满了。”
“嘿嘿，老子有手机！”八壹中文網
“卧槽！厉害呀兄弟！”
千墨冷张脸，翻着书，现在任何信号都是发不出去的。
“卧槽！欠费？我妈没给我充话费？”
楚乐染非常害怕，因为她曾经的同桌就是疑似已经枉死的当事人。
她很害怕如果陈招娣真的变成了鬼，会不会第一个来找自己？
千墨：“她是个怎样的人？”
楚乐染被吓了一激灵，千墨的声音太诡异了，“你……你在说谁？”
千墨转头和她心虚的目光对视，深黑的瞳孔像是要把人的神识吸进去，“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她……她吗？”
“不用害怕，现在她不在。”
楚乐染抖得更厉害了。
她抱住头，失神道：“她在学校风评不是很好，经常被欺负，平时胆子很小，不爱说话，但是我没欺负过她，也没说过她的坏话，我还给过她糖，帮她带过早饭……”
她一遍又一遍诉说着自己的无辜，甚至平时借一块橡皮给陈招娣这件事也能被她讲述得清清楚楚。
她潜意识里很希望能成为陈招娣心目中比较特殊的那一个，但是仍然有道愧疚在如影随形。
楚乐染的眼泪不断滴落，“我不是故意的，那天我看见你被欺负，就去找老师了，老师说没事我才走的，我没想到你还会被欺负……”
“哪天呀？”
千墨的声音就像有魔力一样，楚乐染逐渐失神，“一周前，周末放学，我看见一个女生带着几个男生把她堵在厕所，还拿着手机。
我害怕被他们发现，悄悄跑了，然后去找班主任，班主任让我不要害怕，她会去处理，我就回家了。
我不敢把事情告诉爸妈，第二天她没来上学，老师也让我不要管，这件事闹大了对女孩的影响不好，交给老师处理比较好，还让我以后都不能提这件事。”
“然后呢，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但是第三天，她回来之后，看我的眼神变了。”
“变成什么样了？”
“失望，委屈，自卑，还有……”
“还有什么啊？”
楚乐染陷入深刻的回忆，她和陈招娣是同桌，虽然她对学校传的流言蜚语也是半信半疑，但因为和她抬头不见低头见，所以她对陈招娣就像和普通同学那样相处。
她是全校里少数不怎么带有色眼镜看她的人，还会和她一起分享吃的，所以陈招娣很喜欢她，喜欢和她呆在一起。
尽管这只是表面上的，即便她只是楚乐染朋友圈里最微不足道的那一个。
但是那天，她被一群人拉进厕所的时候，在门关上的那一刻，她余光见到了惊慌失措的楚乐染，拼命求救，可等到最后，她也没等到人来救她。
可能楚乐染本人都想忘记，第二天陈招娣见她的时候，目光中涌动着无边无际的恨。
所有人都可以欺负她，但是被最信任的人辜负，相当于剜心。
“是恨，她恨我没有去救她。”
千墨继续翻书，手指漫不经心地敲着桌面：“你自责吗？”
“自责，但是我更怕她报复我。”
“如果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会怎么做？”
“我会……”
楚乐染停顿了，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人性是不能拷问的，楚乐染的眼睛逐渐聚焦，像是从睡梦中惊醒一样，她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她怎么哭了？
“刚刚发生什么了？”
千墨若无其事道：“我也想问你，你刚刚突然莫名其妙哭了起来，把我吓得哟～”
“啊？”
楚乐染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是慌慌的。
千墨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待会儿发生任何事都不要乱跑。”
“什……什么意思？”
千墨轻笑，递给她一个小袋子：“要帮我收好哦，关键时刻能带给你好运的。”
楚乐染：“送……给我的？”
千墨：“是的，收下吧。”
楚乐染：“好，谢谢。”虽然袋子看上去平平无奇，但也终究是人家一片心意。
千墨抬头看窗外的天空，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