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林玥见陈曼凝到了办公室，便敲门进去。
“陈律师，您让我联系鉴定机构，我已经联系好了。”
陈曼凝刚脱下大衣，化着精致妆容的面容上唇角动了动，“好。”
林玥见她在翻阅材料，作为一个话痨，站着总觉得气氛有些尴尬。
于是，她笑眯眯地脱口而出，“幸好蓓蓓机灵，想到了录音可能有备份。”
陈曼凝闻言，手中的钢笔一顿，她眼眸抬起望向林玥，嗓音有些冷硬，“林玥，你的实习期是不是快要结束了？”
林玥一怔，点头。
她比许时蓓来得早几天来，月底就够半年。
她这两天也开始下笔写实习报告了。
陈曼凝轻笑一声，“你觉得以你的资质能够当一名合格的律师吗？连小小一份材料都做不好。”
说完她随手将面前林玥交上了案件材料揉成团，扔进了垃圾桶里。
“重做。”
林玥心头咯噔了一下，没注意到她眼底藏着的不屑。
她嗫嚅着嘴唇还想辩解一下：“可是……我让蓓蓓帮忙核对过没有问题。”
陈曼凝冷冷地盯着她，红唇开启：“我是主理律师，我说有问题就有问题。”
“还是说，你觉得许时蓓能比我更专业？”
林玥面色煞白，立刻蔫了，她垂下脑袋使劲摇头，不敢再说话了。
接下来等她查阅文件的五分钟，异常的漫长。
林玥僵直背脊，渗了些冷汗。
她战战兢兢地见她签好了字，连忙抱起文件道了声“对不起”就连忙转身出去。
然而，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陈曼凝叫住她，“等等。”
“袁衷的案子，你不需要参与了，现在回去收拾，跟张助理去沪市出差，跟另一个案子。”
林玥不明所以，但也不敢多问，只顺从地点头。“好的，陈律师。”
回到位置后，她小心翼翼地抚了抚心脏。
陈律师今天是怎么了？火气好大啊！
*
到了下午时分，袁太太带着小女儿袁明悦到了律所。
袁太太到的时候，陆行舟去了法院，而许时蓓则在处理林玥留下的案件信息。
林玥忽然跑去出差，导致很多内容都没有交接好，她忙得晕头转向，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
只是女人拔高音量的激动嗓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陈律师，真是太谢谢您了！”
“如果不是您的助理过来医院说平板里可能有录音备份，我还以为我们输定了呢！”
许时蓓打字的手一顿，与其他人一同侧目过去。
陈曼凝感受到四周投过来的视线，弯唇笑得客气：“袁太太客气了，这是我们专业律师该做的。”
袁太太很是激动地握着陈曼凝的手，眼眸发红，似乎很是有感触，“陈律师，您不明白。”
袁太太摸了摸女儿的长发，嗓音里隐隐有哭腔，“明悦她有心脏病，因为血型特殊，已经等了好久，不能再等了。这笔钱是要回来给她治病的。”
袁衷本来是抱着信任朋友的心态加以投资，其实第一次投资的收益已经不高，但融资方信誓旦旦地称有新的市场方案，他便追加了资金。
却不想，投资失败。
而袁衷本身的公司，也由于经营问题，资金周转都有问题。
双重打击，导致完全无法承受袁明悦高昂的医药费，这才将融资方告上了法庭。
陈曼凝一怔，倒是没有想到，袁衷这个案子背后还有这层因果在。
她视线微扬，与不远处循声望过来的许时蓓对视了一眼。
她飞快地隐去眼底的阴霾，错开了眼神。
事务所的员工听到这个原因，都不禁心生恻隐。
小女孩长得这么可爱，竟然还有这样可怜的身世。
要是因为这种事，错过治疗的机会，父母估计会饮恨终身。
一群人纷纷同情起来，看陈曼凝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慕仰。
要不是陈律师发现录音，这个案子大概是要败诉或者庭外和解。
但现在，这个录音会让局面彻底的翻转。
陈曼凝心下了然，她唇角挽起温和的弧度，摸了摸袁明悦的脸蛋：“别担心，小明悦马上会好起来的。”
袁明悦歪着脑袋，略微有些苍白的小圆脸上，眼眸眨了眨看着她，却并没有说话。
还是袁太太拉了拉她的手，“悦悦，陈律师跟你说话呢～”
袁明悦撇了下嘴角，“谢谢陈阿姨。”
三人一前两后地进了办公室。
*
半小时后。
许时蓓完成了一份文件，她松了松酸涨的肩膀，抬腿去茶水间倒咖啡。
远远便瞧见一群员工在谈天。
许时蓓抬腿走了过去。
然而，她才刚到，聊天声又戛然而止。
她抿了下唇，给自己接了杯咖啡。
身侧同样在倒水的另一名实习生手颤了下，把水溅了些到她衣袖上。
许时蓓皮肤被几滴小水珠灼了下，她皱了下眉头。
对方大惊失色地放下水杯，心惊胆战地给她擦拭，“许小姐，对不起！”
许时蓓听着她的称呼，拧起眉头摇头，“没事的。”
这个实习生之前跟她有过工作上的小组合作，关系还不错，之前都是喊她蓓蓓的。
许时蓓心底有些异样，轻轻抽回衣袖，转身出了茶水间。
然而走到半路，才想起咖啡忘记加糖了。
又原路返回。
茶水间的门只是虚掩着，尚未推开门，便听到了里面的交谈声。
说话人是陈曼凝的助理，“小圆，你太不小心啦！竟然把水洒到许时蓓那儿，小心她给你穿小鞋！”
“人家可是许家大小姐诶，要玩死咱们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你没看到网上那些讨论吗？”
被唤作小圆的女孩儿这会儿已经慌神了，“那怎么办？我不是故意的。可是她不是已经解释了吗？”
那件事之后，许时蓓在微博上简短地发布过解释。
助理轻哼一声，“这种大小姐说的解释，听听就算了，你还真觉得成绩是她的？笨蛋花瓶罢了。”
许时蓓捏着咖啡杯的手发紧，心底一团无名的火冒了起来。
她手刚要推开门，却硬生生地忍住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她收回了抬起得酸胀的手，咬着粉唇面色有些发白。
转身去了事务所另一侧更远的茶水间。
许时蓓却没想到，在这碰到了袁明悦。
小女孩儿圆脸鼓鼓，捧着脸趴在窗台上似乎很是不高兴。
她唇角挽了下，放在咖啡杯，静静走到她身边。
白皙的面庞落在她脸侧，“明悦，怎么自己在这儿？”
刚刚在大厅里，她就隐约觉得这个只有八岁大的小女孩不是很高兴。
她能感受出来。
袁明悦扭过头，圆溜溜的大眼睛看了许时蓓一眼，耷拉着脑袋没说话。
“我叫……”
她话还没说完，袁明悦小嘴撅了下，“我知道你，那天爸爸说是你要来找我拿平板，不过后来来的是一个哥哥。”
哥哥？
许时蓓思忖了会，她说的大概是陈曼凝的助理。
她没在意，弯了下唇，“那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不高兴吗？”
袁明悦小脸气呼呼地瞪了她一眼，“才不要你关心！你们都觉得我有病！”
她才不是一个小可怜！
许时蓓一怔，原来是因为这件事。
难怪刚刚在大厅里，陈曼凝摸她脑袋安慰她，她都没有反应。
许时蓓从身后拉了张椅子过来坐到袁明悦，嗓音里满是温暖柔和，“明悦，你没有病。”
话落，袁明悦迷惑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在等她的下一句话。
这个姐姐说的话跟别人怎么不一样？
以往每个见到她的人，都会用那种看流浪狗狗一样的眼神看她。
许时蓓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是上帝把一颗脆弱的心托付到你手里，因为他知道你会好好保护它。”
袁明悦捧着脸眨了下眼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狐疑地开口。
“时蓓姐姐，你也有脆弱的心脏吗？”
许时蓓摇摇头，她没有心脏病。“我妈妈以前有。”
小的时候，刚懂事，她就无意中得知自己妈妈有心脏病。
小小年纪的她很是难过，想到电视剧里的心脏病人都好可怜。
这段话，是当时许默对哭个不停的她说的。
许时蓓见她情绪好转了，又安抚地开口，“所以明悦要好好保护它，直到手术完成，知道吗？”
明天就是第二次开庭了，袁明悦不用多久也可以会得到很好的治疗。
袁明悦大眼睛亮晶晶的，坚定地点点头：“我会的，时蓓姐姐！”
许时蓓这才笑着点点头。
这时，门外传来了袁太太唤袁明悦的声音，小女孩儿肉乎乎的小脸挂起了两颗酒窝朝许时蓓挥手道别。
“时蓓姐姐，谢谢你！”
许时蓓见人儿跑远，弯了弯眼正要端起水杯离开。
却瞧见一道修长的身影正立在咖啡机前——
女孩儿一怔，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周学长。”
周博视线落在她那张被阳光映得白皙清落的面容上，按捺许久的话抑制不住地倾口而出：“时蓓，我真羡慕陆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