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一抱着已经睡着了的炎燎原走到萧弈雪的身边,才发现他早在这里停留了许久。
“没路了。”萧弈雪说。
言外之意:你算算哪里有路。
鹤·工具人·一没有说话,默默打量着眼前的迷瘴。
唯一的通道在地下,再多的他也看不清。
越是接近一些关于天道的秘辛,就越是看不真切。——在逐星辰里,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所以鹤一即便是看不清,也能从“看不清”中猜出个大概。
他指了指脚下。
萧弈雪顿时意会,单手掐诀。
“呼啦——”
一阵狂风掠走了厚厚的落叶与泥沙,露出地面上一个像蛇头一样的三角形的阵法。
“激活这个传送阵,需要人、仙、魔三者主动献上的血液。”鹤一看着脚下说:“我有预感,这与我们此行的目标关系密切。”
烽火台需要点燃的,不是真正的火,而是凡界众生团结抵抗劫难的意志。
只有这股意志的力量足够庞大,才能使得“七星”充满能量,从而引动天象,召唤天道之门。
本来三人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说服蛇人族,如果他们不能心甘情愿同意合作,这一盏“星”便根本点不亮。
萧弈雪微微颔首:“那就传送去看看。”
说罢,他率先滴下一滴血。
见状,鹤一也掏出匕首,割了一刀自己的手指,顿了顿,皱着眉头,抓起炎燎原的手掌,在他的指尖稍微刺了刺。
可能因为没什么痛感,炎燎原依旧呼呼大睡。
三滴血液滴落在阵法中心,原本紧闭着双目的蛇头瞬间睁眼。
冰冷的竖瞳在霎那间爆发出森冷的光。
……
一阵天旋地转,
三人仿佛被吸入了一个封闭的时空。
巨大的石像,顶天立地。
看不清表情的蛇女高举着双手,手上还捧着融化的五彩石,好似向着天空飞升而去。
萧弈雪眯了眯眼:“女娲补天?”
鹤一仰着头,深沉的目光注视着天穹之上的虚无天坑。
蛇女,肩负使命的第一代女娲后裔,使命完成后从仙界降落凡间,用余生之年孕育了一个实力强大的“蛇人族”,而她自己也成为了蛇人族的初代女皇。
哪怕这位女皇至今已逝去无数年岁,她的后代子孙依旧对她崇敬无比。
三人刚进入这片时空,蛇女的意志就已经感受到了他们,连带着他们的目的,无需沟通便已知晓。
鹤一顿时有一种灵魂被审视的压迫感。
因为在场的三人,只有他一个还算“人族”。
在蛇女的印象中,仙魔都不该参与凡界的事情了。
于是,她直接忽略了萧弈雪和炎燎原,将全部的威压都施加在鹤一的身上。
鹤一精神一振,神识里感受到了蛇女的质问——
“为何一点小事,人族都做不好?”
就好像明明三界最初约定了,各自负责各界,谁也不占谁便宜。
到最后仙魔两界都遵守了约定,只有凡界在玩弄心思。
鹤一理解蛇女的怒火,但为了说服她,只能一动不动承受着她的压力。
“咳……!”
他本就不堪重负的身体压根扛不了多久,没一会儿就被那股威压按着单膝跪下。
可能是下意识的举动,跪地的瞬间他抱紧了怀里的“熊孩子”,不让他在睡梦中被摔在地上。
一旁的萧弈雪心里明白,这时候谁也帮不了鹤一,因为蛇女并非人类,且相隔的年代十分久远,不能指望她能对人族理解太多。
唯一能指望的,就只有此时代表着凡界人族的鹤一,靠真诚来取得蛇女的谅解。
否则这事没法谈。
因为但凡蛇女自私一点,她完全可以不管,反正她早就死了,外面世界的存亡与她无甚关系。
炎燎原被血腥味吓醒,睁开眼就看到鹤一满脸痛苦地跪在地上,及肩的头发一片雪白。
他一个激灵从鹤一身上跳下,才发现己方三人不知何时来到了这片奇异的天地。
古怪的石像威压明显只针对鹤一,即使靠他这么近,也没能体会到丝毫压迫感。
“这是怎么回事……”他不由得将目光转向一脸平静的萧弈雪。
“等等吧。”后者看似泰然自若,实则正通过同心契保持联系着。
——楚见尘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既然他说目前只能依靠鹤一,那他就放心撒手不管。
炎燎原没法被萧弈雪的淡定感染,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下意识看向嘴角潺潺流血的某人,微微捏紧了拳头。
忽然,鹤一的心中响起一个声音:
“若你敢自裁,灵魂随吾永囚于此,或许吾能考虑一下。”
鹤一眼神微动。
因为他从火国离开时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此刻听闻蛇女的要求,他一点儿也不意外。
掏出先前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向脖子抹去。
“铛——!”
几乎同时,炎燎原的月牙链刃直接给他的匕首打落。
“你脑子真的有病?!”前者怒道。
“……”
鹤一还没来得及说话,蛇女石像的眼睛突然闪过一道绿光。
他义无反顾向那道光迎去。
“砰!”
萧弈雪还是没忍住出手,一堵冰墙拦截了蛇女的毒牙攻击。
见状,蛇女却是怒了。
原本她并不想牵连仙魔两界的人,可现在这三人都站到了同一战线上,再想单独找鹤一兴师问罪,恐怕不太现实。
气氛压抑的僵持中,
只有炎燎原愣愣地杵在原地……
那一根森寒的毒牙深深地扎进最前方的冰墙里,然而就在冰墙后半步距离,正是鹤一所站立的位置。
这个位置,不偏不倚,就在炎燎原正前方。
毫无疑问,如果不是萧弈雪出手,此刻的鹤一早就因为替他抵挡攻击而被毒牙穿心而过。
炎燎原不敢相信,更不会想到,这是蛇女对鹤一的要求。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鹤一愿意为他付出生命……
被误会的鹤一没意识到他的想法,仍在神识里极力与蛇女交流,期盼一丝转圜的余地。
看在三界同心的份上,蛇女愿意退一步,但要求也很简单,那就是将鹤一作为容器,以携带她的意志前往外界。
“吾倒要看看!这个不守约定的人类,究竟有多猖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