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宁将他的反应看入眼中,咬了下唇,开口时,嗓音愈发坚定道:“奴在天青阁中有一姊妹,她出身贫寒,父亲在她幼年战死沙场,抚恤金三十两下来后,周围几个村子都得了消息。这家来绞走一些,那家绞走一些,欺负她们孤儿父母,都是说往年照顾施舍她们粮食衣裳接济,现在有了银子了,就应该还给他们。一通下来,将手头剩下的银子拿去换成铜板,三十两银子只剩得三百个铜板!”
许是夏宁的声音过于悲怆,又许是这个数目让人吃惊。
耶律肃睁开了眼,看着跪在地上陈述的夏氏。
她缓了口气,嘴角勾了个苦涩的笑:“一条人命若能换得三十两银子,那也能护得孤儿寡母的日子好过些,可实际只剩下三百个铜板。我那姊妹心疼家中小弟小妹,怕他们挨不过寒冬,自贱自卖去了天青阁,那会儿她才八岁。”
耶律肃坐直身子,手指在桌面上连敲三下。
门外窗户口便有一微不可查的重物落地声。
耶律肃只说道:“去找洪大来。”
说完后,窗外黑影快速一闪,人已消失。
夏宁已然惹恼了耶律肃,虽眼下耶律肃的态度有变化,但夏宁为了自己能少吃几板子,在他还没开口之前,闭上嘴巴,乖顺的跪在原地。
与刚才那一腔正气盎然的坚毅模样截然不同。
此时跪坐在地上,眉眼间生出几分委屈、惹人怜惜之色来。
这番模样,看的耶律肃冷笑一声。
暗卫的速度极快。
在夏宁的膝盖跪的快要失去知觉时,一魁梧男子就被带进了书房。
“将军!”魁梧男子一开口,那声音便如洪钟,沉稳有力。
在耶律肃面前,态度却是格外恭敬。
耶律肃让夏宁将刚才的事情再说一遍,待夏宁复述完后,向洪达问道:“如今军中可还有此事?”
洪大心中虽不慌乱,但看着耶律肃的架势,像是要追究起来,只得跪在地上,折了腰回道:“禀将军,卑职曾听得些穷苦人家来投军的小子们戏言时说道,将来若为国捐躯了……希望抚恤金能换得铜板……一箱箱的送回去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洪大回的委婉,但也说明了确有此事。
且还不少。
耶律肃的眼神愈发阴沉,手指再次敲了下桌面:“夏氏,继续说下去。”
夏宁咽了下口水,继续说道:“穷乡僻壤里那些吃人的亲戚、里长、厘正,打着宗族情分,知你家有了女儿自贱卖去当了娼妓,一日日奚落嘲讽你。姊妹家的小弟便在众人对长姐的唾弃中长大,在及笄后,因家中长姐为娼一事,姻缘不顺,一怒之下来了天青阁找长姐泄愤,争执之下,失手将长姐杀了。”
她说的平缓,并未掺杂太多个人情绪。
“南延律法,杀害娼妓不为死罪,小弟被罚五十两银子才可赎身,可家中早就因没了男人而日子艰苦,交不起五十两银子,只好将最小的妹妹卖了出去,能高价收下的仅有秦楼楚馆,他家怕再起风波,特地去官府将小妹脱了籍贯,远远的找了个青楼,对外说是远嫁了去,小弟因身上有了命案,姻缘无望,受得村里人的奚落,最后一把火将家都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