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提出胆大的建议后,宋觅不清楚沉默持续的具体时间,只知道谈西泽久久没有言语,也没给任何反应,只站在原处静静凝望着她。
予人一种攻而不破的绝对疏离感。
宋觅被看得心里直直发毛,她期期艾艾地再度开口:“显先生,你觉得怎么样?”
这回,谈西泽倒给出回应,却不过一句平淡的:“什么怎么样?”
刚没听到吗?
“我说——”宋觅提高音量,重复建议,“先生你长得这么好看,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雇我,我能一直做你的挡箭牌。”
这次她确定他能听得清。
只是等她重复完,谈西泽再次沉默。
宋觅:?
要不是我贪图你的钱,我今天就要和你理论清楚,一直不说话光盯着我看是什么意思。
在她按捺不住准备开口时,谈西泽眼梢一压,神色冷淡地道:“抱歉,我介意。”
短短六个字,像盆冷水一样把宋觅从头浇到底。
商机转瞬即逝。
脑补出大把钞票张着翅膀飞走的她,觉得好一阵心痛。
周遭环境安静,月光清清凉凉。
在宋觅沉浸在被拒绝的悲伤中时,谈西泽已经收回目光,转身离开。
看着男人挺阔修长的背影越来越远,宋觅头脑开始飞速运转,实际没运转起来,她只知道就这样让他走掉会很可惜。
这可能是她和有钱大佬的最后一面。
在宋觅看来,谈西泽就是行走的atm,散发着金光闪闪的诱人魅力。
很难让人不心动啊。
不行,不能放过任何可以赚钱的机会。
得拿出销售那股坚持不懈的精神来,就算被顾客拒绝,也要微笑着努力推销产品,万一就成了呢?
产品就是她自己。
宋觅用手顺顺被风吹得有点乱的头发,再拍拍脸,露出她被人夸赞过无数次的甜妹笑容。
两只眼睛弯作月牙状,盈盈生动。
拿出百分百的状态后,她提脚追上去,很快地撵上男人,绕到他面前。
还没开口,谈西泽就一脸冷淡地越过她,擦肩而过时眼风都没丢给她一个。
宋觅:“……”
秉着不放弃的态度,宋觅再次抬脚追上去,这次直接张开双臂拦在谈西泽面前:“显先生,我还没说完呢。”
谈西泽停下脚步,眸色疏冷,凉凉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这一瞬间,宋觅只觉得周围空气的流动都变得缓慢,就像是她的呼吸一样,都在他的目光里行动艰难。
原来一个人可以散发这么强大的气场,威压感和冷漠交织在一起。
教人喘不过气。
宋觅一颗心已经紧张得吊在喉咙里,但还是装着一副平静轻松的样子看着谈西泽。
如果成功的话,她就会有一大笔额外收入。
宋觅垂在身侧的手紧紧蜷握着,指甲抵进掌心肉里,声音却还是清脆含笑的:“显先生,我觉得您真的可以考虑一下的。”
话音落下,周围只剩安静,一种吞人的安静。
风从两人中间吹过。
旁边梧桐树的叶子不停沙沙作响,地面上摇晃着无数被绿叶切割后的零碎月光,大小不一,形状囫囵不相近。
谈西泽正好站在月光最集中的地方,衬得眉眼愈发清冷如水,他不喜欢同样的话重复第二遍,失去耐心自然也没好语气,寡漠透顶。
“不需要。”
“……”
如果可以,谁又愿意做死皮赖脸的事情呢?
还不是生活所迫。
宋觅还是没放弃,眼睫轻轻一颤,哽一下,继续乖巧笑道:“您平时应该很受女人欢迎的吧?您只要愿意雇我,我会保证没有女人可以近您的身,只有我一个人在您身边。”
最后一句话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劲呢……像是她要除掉所有其他女人,一个人独占他似的。
果然,谈西泽在听到她的话以后,眉梢稍稍一挑,看她的眼神里多出几分意味深长来。
紧跟着,他没什么情绪地说了句:“你想得还挺美。”
宋觅:“……”
天地良心,她绝对没有要贪图他美色的想法,她只想要钱。
“我不是那个意思。”宋觅解释,“我会和您保持距离的,绝对不会离您太近的,远远的站着类似于保镖那种。”
……保镖?
谈西泽不由自上而下打量着宋觅,两遭的目光来回后,他冷嗤一声:“你瘦得像门缝里走出来的人一样,还做我保镖?”
宋觅一怔,这怎么还人身攻击啊?
要不是你很有可能是我未来的金主爸爸,我绝对会攻击回来。
算了,我忍。
强忍下心里不悦,宋觅脸上还是挂着滴水不漏的甜美笑容,她轻快道:“我就打个比方嘛,类似于保镖那种工作形势,并不是真的保镖。”
谈西泽不语,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真实情绪。
宋觅蜷握的指继续收紧,瘦纤的骨节前弥出青白色,脸上扬着的笑容愈发甜美,声音软糯。
“保镖都是男的,帮您挡桃花肯定有诸多不便,但我不一样呀,我可以完美胜任的。”
“说实话,我长得挺漂亮的,女人们看到您身边已经有人的话,也不会贸然上前吧?”
最后一点宋觅真没撒谎,关于漂亮。
她是公认的漂亮。
从小到大,她都是班上最漂亮的姑娘,当过级花、系花,校花,是男生们口中最想要保护怜爱的女神类型。
四目相对良久,两人的眼神在空中都要拉出丝来。
就在宋觅觉得有希望的时候,谈西泽直接两个字将她希望的苗头浇灭:“不了。”
冷漠得没有一点人情味。
她欲言又止,激情被打击得差不多了,再说一个字都艰难。
丧气地耷下脑袋。
倏地,听到谈西泽淡淡说了一句:“偶尔还行。”
宋觅刷地把头抬起来。
还行?
还行什么意思?
没等她开口问,谈西泽睇视着她说:“扶贫。”八壹中文網
宋觅:“?”
直到谈西泽抬脚转身离开,宋觅才猛然反应过来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扶贫,偶尔还行,经常不可。
指的是她今晚这一出,也是偶尔可以,经常不行。
他并不想和她做长期交易。
虽然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可宋觅胸口还是瞬间堵作一团,闷得发慌。
-
宋觅耷眉拉眼地回到电瓶车旁,整个人如泄气的扁气球。
手机铃声响起。
宋觅摸出一看,屏幕上显示着两个字,开许。
我靠——!还有脸打电话过来!
是刚和小三完事吧?
宋觅觉得浑身的血气都在上涌,她愤愤用劲地戳向屏幕,挂断电话后迅速送上拉黑服务。
不多时,又弹出微信语音电话要求。
还是盛开许。
宋觅随手挂断,点进微信的时候,盛开许正好一连发来两条消息。
-宝贝,你在哪里?
-我们谈谈好不好?
宝你妈的贝!
宋觅在心里口吐芬芳,极尽全力地释放着着优美中国话的魅力,面上却非常平静。
然后直接拉黑删除掉盛开许的微信。
消息界面上的转账提醒还在。
宋觅点进去,查看转账详情后,盯着上面的五千元数字半晌才觉得心情好点。
还好遇到那位显先生,所以今天不全是坏事。
想到这里,宋觅抬头去寻男人的身影。
那辆车牌连号的宾利还停在前方,并没有开走,男人不在车里,也不在车旁,而是在更前方一点的位置。
他站在一盏路灯下,照出长长一截斜着的黑色影子。
怎么还不走?
突然,一滴冰凉落在鼻尖,宋觅抬手一抹,指腹摸到润润的湿意。
放在眼前一看,水?
不,是雨。
宋觅仰头,便看见漫天雨滴密集地落下,在路灯的光下形成绵绵雨线,被阴冷刺骨的秋风吹得倾斜而落。
看来天气预报里的雨,终究还是开始下了。
她没有雨衣,只能赶紧掏出车电瓶车钥匙,用最短的时间骑车回去。
钥匙插进锁孔里,一拧,点火却失败。
她再尝试重新插钥匙点火,还是失败。
雨越下越大,铺天盖地从阴黑夜空中砸下来,像一场避无可避的浩劫,以最快的灾难速度席卷整座城市。
宋觅身上衣物很快湿透。
冷意让不适感涌上肺部,她不可避免地剧烈咳嗽起来。
她开始手忙脚乱起来,重复地不停插入钥匙,转动点火,却数次失败。
在慌乱间,宋觅抬头看见,宾利的前方多出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她不由得怔住,一时间连咳嗽都忘记。
有人替男人撑一把黑色大伞,漫天雨幕沦为他一人的背景布,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旁人难有的矜贵和从容。
与她此刻的狼狈慌乱安形成鲜明对比。
哎……
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谈西泽没有急着上车,在接电话,他一边讲电话,一边注意到远处的宋觅。
小姑娘孤身淋在大雨中,骑在没有任何遮挡的电瓶车上,正在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他注视着她,一时没听见对面的人在讲什么。
“谈总?”
“……”
“谈总,您有在听吗?”
他回过神,与此同时收回视线:“在听,你接着说。”
“谈总,这次竞标渡城水桥项目失败,经我调查,怀疑是有公司内部人员泄密报价造成的,坤华工程公司的报价就只比我们低一百万。”
渡城南部有一条宽面约三千五百米的江河,为方便通行,要修一座立水大桥,这是政府筹备多年的项目,预算9.7亿元,油水丰厚。
这个项目不止英达在盯,是所有工程公司都在盯。
谈西泽倏地轻笑一声,唇角微扬。
“一百万?”
那边的人瞬间紧张起来。
等笑意完全敛收住时,谈西泽整张脸寒得能凝出爽,眼底冷寂得似风雪俱灭,嗓音夹几分警告和威迫。
“我给你三天时间,如果三天后揪不出泄密人的话,我要看到你的辞呈。”
其实对于英达集团来说,损失这个项目根本不算什么,几个亿也只是小数字而已,但很遗憾,作为英达主人的谈西泽好胜心强得很,不喜欢输。
他要赢,还要一直赢,要站在金字塔最顶端俯瞰所有人才行。
挂断电话,助理周朗替他拉开劳斯莱斯后座的门。
他俯身弯腰上车。
刚坐上车没一会,车窗被人从外面叩响。
笃笃三声。
叩窗的声音混在雨里,一记娇滴滴的软声也混在这大雨里,叫的是他。
“显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