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几个孩子那么懂事，何尝不是因为他的原因啊。
因为他的不作为，几个孩子心疼他们的娘那么辛苦，所以才会帮着做家务。
甚至因为他挣的工分不多，几个孩子早早就下地干活了。
现在想起，其实整个家里最辛苦的人，是几个孩子的娘，其次是几个孩子，而在几个孩子里，纪深又排在第一。
几个孩子的娘除了干地里的活，还要操持家务；几个孩子除了上学，每天放学后还会背着背篓去割猪草，然后回家再干点家务。
而他呢，除了挣那几个工分，家里的所有事情他都没有插手。
这么多年，他做的唯一一件对的事，可能就是哪怕挨饿，也要送几个孩子去读书。
而这件事情，还是他爹临死前把之前藏下来的金条交给他时，要求他必须做到的事情。
要是没有那几根金条，他或许真的没有能力把几个孩子养大。
他应该庆幸的，他真的应该庆幸的，所以，他哪有脸要求孩子按他的心意来呢。
纪父眼角湿润了，许久才说出一句话，“你出去吧，我会尊重几个孩子的意见的。”
见状，纪母也没再多待了，转身出了房间。
……
家里隔音不好，两人的争吵声又大，家里的几个孩子把吵架的内容听得一清二楚，简直要吓坏了。
几人想进去劝一下，但又不敢，就打算等引起事端的纪深回来。
只是……
纪深还没回来，争吵就先结束了。
纪母出去后看着几个孩子脸上的担忧，笑道，“没事儿，你们别担心，他会想明白的。”
说出了那些藏在心里那么多年的话，她觉得畅快极了。
……
……
听到纪父纪母吵架的缘由，纪深抿着唇沉默了许久，最后才道，“我去找妈聊聊。”
他进到堂屋，看着坐在椅子上的纪母问道，“妈，没事吧？”
纪母摇头道，“没事儿，妈能有什么事呢，有事的是你爸。”
“其实你不用这样，我会跟他说清楚的。”
纪深说道。
其实没有必要因为他的事情而吵起来。
纪母拍了拍纪深的肩膀，“没事，妈说出那些话其实心里舒服了很多，你不用担心。”
听到纪母的话，纪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小时候其实也是怨过纪父的，怨他一回到家就当个甩手掌柜，眼睁睁地看着他妈背着纪渔忙前忙后，甚至还要抽空哄纪河。
他曾经一度觉得这个家里没有父亲也是一样的。
但长大后，他能做的事情越来越多，能帮他妈分担了，而他爸也越来越老了，他就没有那么怨了。
如今看着他妈瘦弱的身躯，他心里隐隐有些疼。
他一直以为他妈很坚强，根本不把那些事放在眼里，但没想到，她心里其实一直都是不舒服的。
“妈，你以后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都可以跟我们说的，不用憋在心里。”
纪深拍着他妈的后背，轻声道。
“妈知道。”纪母笑道，“果然要成家了就是不一样，都会安慰妈了，妈真的没事，还能骗你不成吗？”
“嗯。”纪深不在想那些事情，问道，“今天吃水果了吗？”
纪母：“……吃了，早上就吃了。”
纪深一脸怀疑，“不会又是跟大娃二娃他们分的吧？”
纪母：“……嗯。”
她何止是跟大娃二娃分的啊，还给纪渔，杨凤娇和纪河分了呢。
“……”纪深无奈，“不是跟你说了吗，你自己吃一个，他们要吃就另外给他们一个，又不是没有。”
纪母：“吃一点就好了，你们年轻人就是不知道节省，以后你和卿卿有孩子了，可得改掉这个坏习惯。”
“你这样阳奉阴违，以后要是卿卿知道了，肯定生气。”
纪深吓唬道。
纪母皱着眉“你怎么那么笨啊，你不跟她说不就行了吗？这又不是什么原则上的事情。”
想了想，她瞪着纪深又道，“我看你就是吓唬我，人家卿卿脾气那么好，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点小事生气呢。”
纪深：“……”
她到底是从那里看出来卿卿脾气好的。
“怎么，我说得不对吗？”见纪深不说话，纪母白了他一眼，“她能忍受你这种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人，脾气能不好？”
别说她贬低她亲儿子，说句实在话，要是她是卿卿，她是真的不会跟纪深在一起。
有时候，她真的觉得纪深走了狗屎运，居然能娶这么漂亮的一个姑娘当媳妇。
纪深除了脸好看点，还有哪样是拿得出手的啊，简直就是一个糙汉子，也不知道是靠哪点追上卿卿的。
“……我不是跟你说了很多话吗？”
纪深无奈地问道。
难不成他说的话，她一句都没听进去？
“你敢说你不是处对象之后话才多起来的吗？”
纪母问道。
“……”
纪深不说话，纪母就当他是默认了。
她说道：“那不就是了吗？她要是脾气不好，还会跟你这种不爱说话的人在一起吗？”
纪深：“……”
这两者有必然的联系吗？
“行了，你去看一下你爸吧，我先去纪渔屋里睡会儿。”
纪母说完就起身出了堂屋。
她现在有点困了，也不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了，万一纪深又绕回水果这个问题就不好了。
纪深见状也跟着起身了，他去找他爸之前还洗了一个苹果。
洗苹果的时候他才想起，他一开始不是让他妈多吃水果的吗？
怎么突然就扯到他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和卿卿脾气好这个话题上啦？
“唉……”他感叹一声，摇头失笑。
居然被绕进去了。
……
房间里，两人相顾无言。
最后，还是纪深先打破僵局，“吃个苹果吧。”
他把手里的苹果递了出去。
纪父接过苹果放到一边，并没有吃，而是看着纪深问道，“纪深，你恨我吗？”
恨我这个父亲不作为，让你没有童年吗？
纪深摇头：“不恨。”
他怨过，但从来没有恨过。
他虽然没有童年，但比村里那些同龄人好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