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冥往生界三十天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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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空穿越总局，意识体对接系统部门。
“对接部门已接收到0795往生者求助，穿书任务为《风筝的线》拯救女配，同意0795以60%个人所得生格换取濒死之眼，祝0795顺利完成任务归来……”
“对接部门已接收到06553往生者的‘及时止损’请求，往生者任务为《末世召唤》保护白切黑女主到最后，06553已选择放弃该任务，回到黎冥往生界后该任务生格清零，在任务中使用的生格概不归还。生命只有一次，及时止损是您最正确的选择，欢迎回到黎冥往生界。”
“对接部门与0919意识体已失去联系，无法对接，无法对接……0919所接收的任务为：在末日尸潮中存活并斩杀丧尸王，该时空突发危险，已通知核心部门，希望0919能顺利存活下来，系统一旦与您取得联系，将会采取‘强制召回意识体’行动。”
透明玻璃将每一个对接人员隔开，对接人员穿着白色制服，工作台上布满了精密的银色仪器以及可滑动的虚拟触屏系统，正前方显示出一幅半透明的蓝色光屏。
e01501是在三天前进入总局的意识体对接系统部门的新人，在那之前，她已经厌倦了无数次的时空穿梭行动，作为人的感情总会一点一点耗尽，直到她再也不愿接取任务。
在时空总局工作，对于像他们这样飘无定所的往生者来说，那可是铁饭碗一般的存在，进了时空总局，就不用再被强制要求接取时空穿越的任务。
从三十天前开始，部分往生者所前往的元低维时空突发危险状况，有人选择回归往生界，但意识体也受到损伤；也有在进行任务时的往生者未能及时向总局求救，意识体殒落在元低维时空中，世界线崩坏，有去无回。
也有人在某个世界里有了可牵挂的人，甘愿永远停留在了那个地方，完成任务的往生者必须在有限时间内回到往生界，否则意识体会随着世界线的收束而消散。
编号成为了唯一可以永远铭记他们的象征物。
唯有一个人是例外。
e01501在进入总局前的编号便是01501，每个人的编号前都会多出一个零，这是为了纪念对黎冥往生界贡献最大的开拓者。
归亡使共有十三位被选中之人，而撕裂维度时空，创立往生界的第一人，便是黎。
他们都叫她神黎。
e01501被分配到了意识体对接系统部门，主要负责与往生者意识体进行对接，累是累了点，但一想到自己可以及时帮助到正处于险境的同类，她便又充满了干劲。
往生界里的人们完全不在乎千年前的人种区别，对他们来说，面孔不一样完全不耽误他们之间的交流。
如今的往生界居民的祖先都是在往生界初建时，从基因库里挑选出来通过人造孕囊培育而成的新人类以及在孤界及冥夜之地中存活下来的初代往生者，任何人都可以用精神力随意切换语言进行交流。
蓝色光屏上出现了新的意识体波动，银色仪器滴滴作响，很快，桌面上便出现了意识体的相关信息，e01501扫了一眼，确认了任务者的面孔、编号和当前所接收的任务。
“这里是对接部门e01501，已接收到08315意识体的对接请求，请说出你的需求。”
蓝色光屏上的波动断断续续，e01501脸色严肃道，“08315，你的对接系统存在故障，请尽快说出你的请求。”
“故障？”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点嘲讽的意味，“抱歉，08315已无力修复系统出现的问题。”
08315停顿了一会儿，用一种疲惫的语气叹道，“你说，我们为什么要这么无休止地去完成一场又一场任务，明明我们在这个世界能过得更好，更开心，不是吗？”
e01501下意识地低头查看08315的个人信息，“08315，通过信息查询我们已得知你在《星河城》时空里顺利完成了拯救黑化女主，保住原主性命的任务，请你尽快回归黎冥往生界。”
“往生界……”08315似想通了一般，哈哈大笑起来，“何为往生？只有在这个地方，我才能找到自己真正存在的意义，我在这里往生，也是一样的。e01501，等到往生园有了我的墓碑，记得去给我送支花。”
“——我们，就此别过吧。”
“08315！”
e1501怔怔地看着光屏上的意识体波动瞬间消失，她低头看着08315的脸——那是个很好看的姑娘，但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漆黑的眼睛里一片死寂。
她在一次又一次的穿越时空里耗尽了自己，也许对她来说，那个世界才是她的归属。世界线收束之后，她的意识体也就此消散在这片宇宙中。
08315的资料上显示她在上一次前往的时空也是《星河城》，但那次她成功完成任务，回归往生界。
e01501轻轻叹了口气，她看着身边忙碌的同事，又觉得自己想得多了一点。
每个人都会选择自己自认为正确的道路。
上报核心部门之后，接下来的十分钟里，她都没有再接收到任何意识体的对接请求。
朴衡在走廊中漫不经心地巡查着各个部门的工作情况，他的面貌还是与千年前一样不变，但气势已与从前大不一般。
他从前并未觉得时间过得漫长，时间对归亡使来说，是最没有价值的东西。
直到现在，他都忘不了从前与伙伴们一起努力生存、在绝境中力挽狂澜的日子，那段日子很痛苦，却意义非凡。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为了维持往生界的稳定，过着枯燥乏味的生活。
这也是他们长生的代价。
朴衡来到了意识体对接系统部门，他鬼使神差地停下来脚步，安静地凝视着里面的部门人员专注工作的模样。
他看了一会儿，便继续往下一个部门走去。
e01501犹豫不定地望着光屏上出现的意识体波动，该意识体波动极其安静，若不是她这段时间没有新的对接任务，也监测不到这么微弱的波动。
精密的银色仪器运作的声音变得响亮，甚至还冒出阵阵白烟，e01501连忙低头划动桌面，看看仪器是否能监测出来意识体的相关信息。
仪器运作的时间过于长了，她耐心地等待着结果，那波动闪了几下，竟消失了。
【……】
朴衡的脚步突然顿住，温润的面庞上有几分激动，眼眶已经变得通红。他攥了攥拳头，在属下吃惊的目光下迈开长腿跑向长廊尽头的银色高台。
他的速度太快，脚尖刚刚触及到台面的那一刻，整个人便在空中消失了。
当他到达核心实验室的时候，金院士正站在巨兽仪器旁等待着他们，白发苍苍的老者此时满脸笑容，无数道细小的光束在机器前方不断运动，勾勒出一个人的模样。
黎在阶梯上伫立着，身披一袭黑色长袍，漆黑如玉的长发垂到腰间，浓密的眼睫毛垂下，也遮盖不住那变成了灿亮的金色瞳孔，周身萦绕着无数金色碎光。
黎慢慢伸出手掌，碎光尽数扑向了她的掌心之中，钻进皮肤，融入身体，等到碎光融合完毕后，黎的身体也从虚影变为实体，她扭动着自己的手腕，抬眼看向朴衡。
朴衡忽觉自己的眼眶在发热，他眨了眨眼。
黎清冷的面庞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你那脸上是什么表情啊。”她说，“不就等了三十天吗？”
“是啊，只有三十天，我为什么要激动呢？”朴衡说，他的指尖微微颤动，下意识往前踏了一步。
黎好像能看出来他在想什么，唇角勾起了一抹温暖的笑容，她噙着笑容张开了自己的双臂。
……她好像真的变了，朴衡心里想，他刚要走上前拥抱黎，希尔维亚便扑向了黎，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怎么回事啊？我们黎居然也有一天会主动向别人索求抱抱了？”希尔维亚蹭了蹭黎的脸，感叹道，“我感觉黎的脸都比以前有温度了一点……哎呀呀呀！”
黎无辜地摊手，事不关己地望着黑了脸的傅言把希尔维亚拖走，“只是一个拥抱，傅言。”
“这么说，”左渊抱着胳膊，眯眼看她，“你已经把故障处理好了，是吗？”
“她才刚回来，你怎么这么缺心眼？”艾利克斯在一旁翻了个白眼，“黎，那女孩把你拐去干嘛了，我还能再见她一次吗？话说我真的很久没有遇到口音那么纯正的英格兰人了……”
浅浅的笑容停留在黎的脸上，金色的瞳孔里略显黯淡，她垂下眼眸，刚想开口，朴衡专属的气息包围了她整个人，他俯下身子，用了一点点力气，抱紧了她。
“你在那儿过得好吗？”低沉的嗓音震着耳膜，黎微微一怔，沉默不语。
朴衡慢慢放开了她，端详着她的面容，眼神柔软。
“我想，你在那儿过得不好，是吗？”他温声道，“不过没有关系，你已经回来了。”
“所以，格兰杰那个女孩把你带过去到底是干什么？”傅言突然说道，“终点，你找到了吗？”
“要是有那么容易找到，还能叫终点，亡者哎姐姐，我们何德何能可以找到亡者待的地方？希望哪位往生者变成亡者后能回来告诉我们一声。”艾利克斯撇嘴道。
“我没有找到，”黎平静道，“而且，我这次回来，是暂时性的。”
朴衡柔软的目光像突然蒙上了一层冰霜，一点一点地冻结了。
“那是什么意思？”左渊皱眉道，“三十天为一个周期，你从那儿回来，不就是因为任务完成，世界线收束了吗？”
“不啊，”黎自然道，“我死了。”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两次。”
众人的目光震惊又疑惑，黎一反从前的冰冷，温和道，“那女孩……身上有我的意识烙印，抱歉，之前没有告诉大家，也是因为这个奇怪之处，我才会选择前往她的世界。”
“我在那个世界也不算已经死了吧……毕竟做了魂器那种很麻烦的东西，现在可能有一缕无意识的灵魂在哪儿游荡着呢。”黎说，希尔维亚犹豫道，“你为什么会死？”
“啊……让我想想，”黎微眯着金眸，“大概是因为我受到了降维打击，自身能力被元低维时空压制，所以就能体会到属于人类的死亡与痛苦了。”
“三十天前，我和格兰杰刚进入那扇门，就失散了。”黎停顿了一下，“说来真是好笑，她的话竟成真了……”她低语道。
“她说了什么？”朴衡问道。
“她说……”黎闭上眼睛，感受着重回到身体里的力量，以及那广袤无垠的世界，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在她面前清晰无比，“她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已经无法逃离了。”
“你真的要回去？”希尔维亚说，“让我看看你的记忆。”她一脸严肃，“我想，我们都应该有知情权。”
“你真的要看？”黎像之前好心提醒赫敏一样提醒她，“别后悔就行。”
希尔维亚将手覆在黎的额头上，不到三秒便猛地撤了回来，惊疑不定地望着黎的面孔。
傅言轻轻搂住了受到惊吓的希尔维亚，“没事的。”她低声说，“怎么了？”
希尔维亚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语气里甚至还透出些难以置信和恐惧，“我真不敢相信……太可怕了……”
黎神色微变，“是看到了我不好的一面，害怕了吗？”她歉疚道，“抱歉，我也从没想到，自己在忘记了一切之后竟然会是那样的……”
“你在那边都受了什么罪啊？！”希尔维亚愤怒道，“你怎么能被她骗过去的，你是不是觉得你自己很厉害，足以抵挡这世间所有的不堪？你是不懂得人类的感情，但我宁愿你像之前那样没有感情！”
她语气难得的尖锐，其他人意识到不妙，朴衡伸手抓住了黎的手腕，面容沉静，“告诉我，你经历了什么？”
“就那个女孩！”希尔维亚挥舞着双手，一脸不满，“她骗黎去她的世界受苦，你们真应该看看三十天前她是怎么跑来往生界拐骗黎的……”
“心有妄念，应生妄灾。”
黎低声念这八个字，抽出了自己的手腕，看着众人担忧、震撼、困惑混杂在一起的复杂眼神，一瞬间，好像所有的记忆都在脑中过了一遍，却又抓不到任何思绪。
时间是折磨她的一把钝器，只因她在这三十天内有了妄念。
这么看来，她也不是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