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起布尔顿城中最高的建筑,除去城市东南侧的圣.布尔顿大教堂外,那就是本地领主布尔顿大公的城主府了。
城主府坐落于布尔顿城市的中心,四周由人工开凿的宽阔人工河围绕,只有主门设置了一座可以收起的大桥。作为开曼家族的主家居住地已经有超过800年历史了,在慢长的岁月中城主府数度修缮和扩建,这才达到了如今规模。与百姓房屋的泥墙结构不同,贵族的城堡大多是以砖石结构为主体,墙体的砖石之间以一种被称为建筑虫的分泌物作为粘结剂粘合,是可以作为军事要塞般的存在,用于抵抗住外敌入侵的坚固堡垒,不论是投石车还是撞木都无法撼动城堡的砖墙。而作为本地的领主同时也是本地最大的贵族,开曼家族的城堡主体是一座以人类标准计算高约4~50米,长宽均超过百米的巨大方形圆顶塔楼,内部房间超过上百个,这是家族成员和佣人们起居生活的地方。此外主体建筑的四周不到一千米的范围内还环绕拱卫分布着6座超过5层楼高结构巨大哨塔,既作为危机时的防守建筑也作为平日里安置家族私兵的地方。再往外的护城河堤边便是一大圈砖石围墙,甚至在古堡主体的北方还留有一大块开阔空地,用作家族私兵训练和家族成员学习驾驭嘶吼虫与武技的训练场。
开曼公爵已经50多岁了,继承大公爵位也有20年的时间。岁月在他的身上留下了痕迹,他的外壳已经不如年轻人那样富有光泽,甚至头顶的触须也不再经常翘起,但时间也赠与了他足够的智慧,让他统领自己的家族,管理家族的领地。而今天的老公爵正在自己的会客厅会见一位客人。
开曼家族的会客厅位于城堡的顶部居中靠南的位置。房间并不算太大,只有四张蕨类植物枝干编制的长椅和居中的一张小茶几,许多外人都想象不到这间不大的会客厅却是开曼家族招待最核心客人的地方。因为砖石结构的原因,贵族城堡里总是湿气很重,这并不是贵族们喜欢的环境,所以几乎每间房间都有着一个烧火祛除湿气的壁炉。此刻壁炉中正在燃烧着木材,这是一种高大蕨类树木的树干,火焰里传来木头干裂的“噼啪”声,火光与房间中的蜡烛辉映将这间没有窗户的会客厅内照的灯火通明。
来客只有一人,他是开曼家族的老邻居布格侯爵。布格家族也是帝国知名的有着悠久历史的传统大贵族,他们的祖先曾经是开曼家族祖先最为亲密的战友,双方受封时彼此的领地也挨在了一起。而多年下来两个家族也时有通婚,所以在政治上也一直是彼此的可靠盟友。这一代的布格侯爵稍显年轻,约莫30多岁不到40岁的样子,算起来他其实应该是老公爵的子侄辈,但因为继承了侯爵的头衔,所以依照贵族间的交际传统与老公爵平辈论交。
“……我听闻,啾啾的老师,那位诺.钢德教授也上了教会驱逐令的名单。”布格侯爵躺坐在椅子上,一手举着酒杯,一边轻轻摇晃着问道。
“这并不奇怪,教会总是会从学者的文字中找到亵渎的言论,不是吗?但是教会这几年的小动作确实越来越多。我想不仅仅是我们贵族,连国王陛下也应该察觉到了吧。”开曼公爵从摆在面前的小茶几上的盘子中拿起一根古艾蕨的根茎放进嘴里慢慢的嚼了起来,这是一种半人高蕨类植物的根茎,其中含有一些可以刺激神经的成分,少量的食用会让人觉得精神振奋,是贵族间流行的小零食,其作用有些类似于人类的烟草。
“教会驱逐这些学者的意义还不够明显么?他们是在恐惧,他们害怕学者们揭露出世界的真相!因为世界的真相中没有他们所说的神的位置!”开曼公爵半躺在椅子上一边咀嚼着古艾厥根一边哼道。
“恐怕不止是这样,学者们进行研究需要大量的财富支持,而整个帝国内,除了我们贵族和王室外还有谁能为他们提供资助呢?教会打压学者其实也是在针对贵族和王室!但是对于王室,他们开出了国王陛下无法拒绝的条件,况且在贵族联盟中也有着大量没落贵族的支持教会声音,在这一点上我们这些大贵族就显得不够团结了,各个家族都有着自己的小心思,始终拿不出一个可以对抗教会的章程来。哎,谁知道咱们的国王陛下在想什么呢?要知道过去数百年以来,在教会面前王权从来就是和贵族捆绑在一起的……”布格侯爵抿了一口酒也将身体靠在了椅子上。
“相当于三个侯爵自治领大小的已经开发成熟的领土!帝国多少年没有开疆拓土了?又有多少贵族没落到连封地都没了,只剩下一个头衔?咱们的国王陛下和那些没落贵族谁能抵抗这种诱惑吗?现在,再来瞧瞧咱们贵族联盟中有几个大贵族愿意拿出这样的代价来平衡内部的矛盾?不怪乎国王和底层贵族都倒向教会。”开曼公爵将后半截古艾厥根扔进了嘴巴里轻轻哼了一声。
“教会一定有自己的打算,事实上近些年国王陛下已经与教会私下里做过不少交易了,这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只是今年特别奇怪,教会的动作过于大了。我听说不止我们,还有好几个大贵族的继承人也遭遇了教会的刺杀,虽然到现在为止没有一起成功,但是这种趋势值得贵族们警惕!”布格侯爵说到这里慢慢挺直了身子,布格家族与开曼家族一样在今年继承人都遭受过好几次危险的刺杀。
“教会那群疯子除了为了取悦他们那虚无缥缈的神,准备把帝国变成全民信教的地上神国外还能有什么打算?而我们这些掌握了大量财富、土地、士兵又对神明没有敬意的贵族们就是他们最大的绊脚石!看看他们怎么编排那些研究知识的学者的?说他们都是试图盗窃神的权柄的亵渎者!如果神的权柄可以被盗窃的话,那还是神吗?神不是创造一切的吗?为什么不毁掉这些盗窃自己权柄的凡人呢?至于我们的国王陛下嘛……教会掌权和我们贵族掌权对于他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我早就说过,咱们的国王陛下早就打定主意不再和贵族站在一起了,他们现在是第三方的势力。不论贵族与教会的斗争多么激烈,只要他们置身事外,就都是受益者。”开曼公爵又拿起了一根古艾蕨的根茎说道。
“所有人都能感觉到,教会正在加快他们的布局……我倒是听到有传闻说教会得到了新的神谕,大约是关于沉眠之神即将苏醒一类的,这两者之间是否有一些联系?”布格侯爵像是想起什么了一般,不禁陷入了沉思。
“沉眠之神即将苏醒?什么候布格家时也开始相信教会的那些鬼话了?”开曼公爵抬起眼皮看了布格侯爵一眼反问。
“相比虚无缥缈的神祗,我当然是更相信那些学者,毕竟他们的工作结果成果都是可以完美解释而且有效的。只不过……不论是历史记载,还是各大贵族的家族传承中都有着神的传说,我相信这也是大部分贵族至今不敢与教会直接对抗的原因……”布格侯爵摇了摇头,又有些迟疑的说道。
“除非那位神立刻出现在我的眼前,给我展示真正的神迹!否则我拒绝相信那种毫无根据的东西!历史不过就是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小女孩,胜利者想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谁知道几百年后我们的后代会如何记录我们的呢?说不定会把你我都写成操控着风雨闪电的高大骑士呢?就像家族历史中手持神器的先祖一样。至少从我记事起我的祖父,我的父亲,还有我自己,我们开曼家族是凭着一代又一代的族长和家族成员的努力把这个家族支撑起来的,而不是靠着天天到教会教堂做礼拜!”开曼公爵一手挥舞着古艾蕨的根茎一边铿锵有力的回答道。
昏黄的会客厅里一时间沉默了下来,只有壁炉中的柴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回响在屋子里。如果两人的话语传到外界,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谁又会想到,以开曼大公为首的南方贵族们居然对教会,对国王陛下抱有这样不敬的想法?
“别忘记了,贵族联盟成立的目的是维护贵族的权益,如今这样的局面,贵族们应该团结起来了。”开曼公爵顿了一顿放缓了语气开口道。
“贵族和教会的矛盾既然不可调和,那么与教会的斗争就近在眼前了,但是我相信教会的阴谋并不会得逞!”布格侯爵站起身来朝着开曼公爵举杯,一口将酒杯里的酒饮尽。
“那么之前南方贵族们商议的结果就由阁下代为转达给北方的诸位公候了。根据我安插在帝都眼线的回报,圣殿那边和本地的教会都有所异动,甚至连圣殿的最精锐骑士团——审判骑士团也不知所踪。事情的发展也越加难以揣摩,我明日便会动身与南方诸位公候再次碰面,这次贵族联盟的会议中我们必须抛却所有成见团结起来,否则,贵族会被教会和我们的国王陛下逼入绝路的。”开曼公爵也起身举杯说道。
“您的意志亦是我们的意愿,布格家族会如同过去一样作为开曼家族最坚实的盟友与您站在一起。”布格侯爵朝着开曼公爵行了个贵族礼后,从客房门口匆匆离去。
看着布格侯爵远去的背影,开曼公爵又回到壁炉前,拿起就酒杯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酒,又缓缓的坐回了椅子上,他闭上了眼睛嘴里喃喃道:“教会……王室……贵族联盟……这次帝国前所未有的风波中,我开曼家族到底该何去何从……”
不知道过了多久,壁炉里的火堆因为没有添柴而逐渐熄灭。门口传来敲门声,惊醒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开曼公爵。
“老爷,您太操劳了,需要回房间休息?还是就在这里再来一份夜宵?”管家轻轻打开门,站在门口毕恭毕敬的问道。
开曼公爵并没有立刻回答管家的问题,他站了起来,踱步走到门口,管家赶紧上前,熟悉的从门口衣架上取下公爵的外袍给他披在身上。
“还是回房间吧……”老公爵说了一声,抬脚继续往外走去,管家静静地跟在旁边落后他一个身位。老公爵刚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转过头对着管家问道:“啾啾已经护送诺.钢德先生离开了吗?”
“是的老爷,少爷与诺.钢德教授已经出发了一日了,以他们的速度明天就会抵达家族隐藏在山里的据点,大约四日后少爷就会回来。”管家随着老公爵停下的脚步而停下,依旧落后一个身位,精确的仿佛如同机械钟表一般。
“嗯……跟着他的人都可靠吧?近期教会有所异动,审判骑士团也不知所踪。啾啾身边一定要指派最可靠的人。”
“跟着少爷的都是家族骑士团挑选出的精锐,由骑士长寇.金带领,虽然只有100人,但是在家族的领地里相信没有太大问题。”
“嗯?”老公爵转过身来,有些严肃的看向管家说道:“不要大意!我刚才说过了教会的审判骑士团已经被派出,不管他们的目标是不是开曼家族,对啾啾的护卫都不要放松警惕,让家族骑士团再派出1000人追上去。”
“是我思虑不周,少爷说人数少一些更方便避开教会的眼线,我想着在家族的领地内行动也就没有提出异议。”管家心中一惊,低下头,头顶的触须也垂到了地面,作为一个大家族的管家,出现这样的失误是他的失职。
“等啾啾回来以后,让他带点礼物去帝都一趟,咱们的国王陛下就要生日了,开曼家族理应前去祝贺的……行了你去安排吧,不用跟着我了。”老公爵并没有继续责怪管家。
管家站定在身后看着独自离去的老公爵,恭敬的回答道:“是的,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