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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者,美德也(1 / 1)

【曾国藩语录】宦途原如大海,由京曹而莅外任,则如从内港而放外洋,乍见风涛奇险,目眩神骇,回顾无涯,觉独泛孤舟之可危,思舣近岛屿以求安,而不知三神山亦自无有定所。惟冀稳慎捩舵,以忠信涉波,或有如履平地,终登彼岸之一日,幸无过于焦灼也。【曾国藩轶事】曾国藩生性就很谨慎,不是那种粗心鲁莽毫无顾忌的人。但他一生之中,有多次变化,性格也有很大改变。刚进入仕途时,还以“敢”字标榜,以“强”字自励。随着深入官场,他才体会到仕途险恶,性情更加谨慎,甚至如他自己所云,已由慎生葸。葸者,畏惧之意也。朱之瑜说过,“慎者,美德也,而过用之,则流于葸”。如果由慎而惧,胆子越来越小,恐怕就什么事也办不成了。左宗棠性情刚烈,李鸿章则远为圆通,二人都批评过曾国藩胆小。同治二年(1863)九月,曾国藩给李鸿章的信中说:“国藩败挫多年,慎极生葸,常恐一处失利,全局瓦解,心所谓危,不敢不告也。”

可见,他之所以如此谨慎,是因经历太多失败之故。曾国藩一生经历过许多败仗,其中关系全局的大败,他自己总结有四次。一是湘军初次出兵,遭遇靖港之败,全军溃散,曾国藩险些自尽;二次为湖口之败,为石达开所困,水师失利,他的座船也成为太平军的战利品,又险些投水自杀;三次为三河镇李续宾全军覆没,曾国华身死,湘军百战精锐丧失殆尽;四为祁门之围,为李秀成数十万人所困,侥幸逃生。此外,其他败仗不胜枚举。因兵败而亡的湘军大将,从塔齐布、罗泽南、刘腾鸿三兄弟、李续宾、张运兰,前后有数十员。如果这些败仗还让他谨慎不起来,那才是怪事。军事上的谨慎固然重要,但对曾国藩而言,太平军不可怕,打败仗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官场风云。在他官卑权微时,尚未悟其中奥妙,随着他官大权大,在官场混迹越久,陷入越深时,越感到可怕。在同治帝即位以后,慈禧当政,这个女人心狠手辣,更令曾国藩生畏,从而也更加谨慎。咸丰十一年(1861)十一月,慈禧太后勾结恭亲王奕!,发动宫廷政变,囚禁了肃顺、端华等顾命八大臣。不久,端华等被处死。曾国藩闻讯大惊,在日记中写道:“骇悉赞襄政务怡亲王等俱已正法,不知是何日事,又不知犯何罪戾,罹此大戮也!”

其心中惊惧之情由此可见。肃顺是满清中较为开明的大臣,就是他鼎力推荐曾国藩,营救左宗棠的,他幕中的王闾运、郭嵩焘,都与湘军有极密切的关系。因此肃顺一党被灭,曾国藩一则为慈禧的狠辣震慑住,另外也预感到事情不妙。此际,胡林翼、左宗棠等心腹建议他自立,以免受人所制。但慈禧也不傻,她知道如果对曾国藩不好,肯定会激起事变,此时清廷内忧外患,无法顶住太平军、湘军的双重打击,亡国是指日可待的事。为笼络曾国藩,她下令优奖,实授曾国藩为两江总督,并统领四省军政,全权指挥平定太平天国大计,并加授协办大学士。曾国藩成为清代封疆大吏兼大学士衔之第一人。在此厚待之下,曾国藩明白慈禧还是明白人,自己不会有性命之忧,这才心安。但他由此也知此人不易对付。当接到任命封赏谕旨时,不喜反忧。他在日记中写道:余近浪得虚名,亦不知其所以然,便获美誉。古之得虚名而值时限者,往往不克保其终。见此,不胜大惧。将具奏折,辞谢大权,不敢节制四省。针对如何上奏,他与幕僚们计议多日。后来奏请撤销总领四省军政的权力,朝廷不允,曾国藩也只好奉命。后人说他是清代汉人权力最大之人,便指此而言。曾国藩不久再次上奏朝廷,称颂慈禧“英断”,为“自古帝王所仅见”,认为此后定然“朝廷清明”“人心思治,自是中兴气象”。所谓“同治中兴”,专为称颂慈禧而言,最早竟出自曾国藩之口。曾国藩对慈禧畏则有之,敬则未必。他担任直隶总督,入京进见,慈禧专门召他入宫垂询。回去后,他与心腹赵烈文说,慈禧慎小忽大,不能成大事。此后,他对清廷已不抱什么希望了。但仕途风波总是伴随着他。攻破天京后,太平天国灭亡,又到了兔死狗烹的时候了。此时有几位御史开始制造舆论,攻击曾国荃纵兵抢掳,谎报战功,甚至牵涉到曾国藩。一时朝野鼎沸。曾国藩知道,这是慈禧的手腕。为保全自己,他不得不以退为进,劝曾国荃归隐,裁撤湘军,这才使形势稳定下来。一年后,曾国荃出任湖北巡抚,与总督官文不合。官文无才无能,但因是满人,无人敢顶撞。曾老九不服,上章弹劾。结果首先遭到反击。御史佛尔国参劾曾国荃,说他参官文是肃顺余党,不实,例应反坐。曾国藩在日记中写道:“虽经谕旨平反开解,而痕迹甚重。吾家高爵显宦,为众人所侧目,思之悚栗!”

因证据凿实,清廷不得不罢免官文。曾国藩给曾国荃写信说:“顷阅邸抄,官相处分极轻。公道全泯,亦殊可惧!”

可惧的正是官场黑幕,为人臣子,也无可奈何。曾国藩晚年给亲信好友信件中,经常谈及官场险恶,这是他青年时从未有过的。1865年,他最亲信的好友之一刘蓉被劾去职,也是由于权力斗争。他给郭嵩焘的信中说:“霞(刘蓉)去乃并不待野鸟之祥(此为他与郭嵩焘作的灯谜,‘钦差进省’,打《文选》两句。谜底是‘野鸟入室,主人将去’,是说有朝中人来,恐怕就要丢官了),亦足见世途险鞻,任事非易矣。”

同治六年(1867)十二月,他给湘军将领蒋益澧写信。蒋益澧前一年任广东巡抚,不久被弹劾,仅干了一年,就被降二级,任为广西按察使。他在信中宽慰道:宦海风波,极无常态。得时则一岁九迁,失势则一落千丈。绛侯提师百万,尚畏狱吏之尊;李广才气无双,尚为醉尉所辱。阁下虽遭小谪,犹不致如古人之大遣大呵,指日温纶特沛,光复旧物,在阁下亦毫无加损。实则蒋不久因病乞休。同治十年(1871)十一月,曾国藩给两位弟弟写信,再次陈述官场难居之意。此时他已是风烛残年,几个月后就去世了,仍然念念不忘,以此警告兄弟:官途险峨,在官一日,即一日在风波之中,能妥帖登岸者实不易易。如韫帅之和厚中正,以为可免予险难,不谓人言籍籍,莫测所由,遽至于此。【智慧解读】面对波涛汹涌的宦海,畏缩自是不行,而横冲直撞更加不可。只有一字可行,即“慎”字。曾国藩任两江总督,亲书“清慎勤”三箴于匾额。其中“慎字箴”说:战战兢兢,死而后已,行有不得,反求诸己。后来他又写了一条联语,说:战战兢兢,即生时不忘地狱;坦坦荡荡,虽逆境亦畅天怀。可见其一生是何其谨慎。《管子》中说:“其所谨者小,则其所立亦小;其所谨者大,则其所衣亦大”,认为一个人成就事业的大小与其谨慎程度成正比。朱熹说,古今大英雄豪杰,做事必有临深履薄的感受才可成大事,他在给陈亮书信中说:“真正大英雄人,都从战战兢兢、临深履薄处,做将出来。若是血气粗豪,却一点使不着也。”

明代大儒薛碹也说:“圣贤成大事业者,从战战兢兢小心来。”

谨慎方可办大事,可以说是古代贤哲经历无数磨难后总结出来的硬道理。为人如此,自修如此,做官更须如此。因此,在曾国藩的为官三箴中,“慎”字被列为第二,仅次于“清”字,比“勤”字还重要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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