孜孜带着石垒悄悄往后退了几步，然后故意踩出重重的步子，重新走到门口，敲了敲门。
这次，门被打开了，露出了一张三十五六岁的女人的脸，这人眼睛微微泛红，显然是刚刚哭过。
黄月仙态度挺和气的，主动问他们：“你们找谁？有什么事吗？”
石垒赶紧开口：“我是来找毕主任的，想问问能在镇上落户盖房子不？我在这边做点小生意，赚了点钱，想买块宅基地盖房子，过来打听一声。”
毕发财是个身形微胖的中年男人，腆着成功男人的标配——啤酒肚，坐在门内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宅基地？不成不成，上头说了，不让私自买卖宅基地。”
石垒脸上赔笑：“毕主任，您就帮帮忙吧。我们出门在外不容易，是真想在镇上安家，才想在这里落户的，而且我家三个孩子呢，总不能跟我遭罪，连个安生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黄月仙借机找茬：“怎么不成了？难道镇上之前没进过外人吗？不都是买了房子，就能落户吗？”
“买房子可以，但买宅基地不成，上面有规定。”
当着外人的面，毕发财叫老婆驳了面子，也不好发作，只好压着脾气解释了一句，然后伸手轰妻子：“去去去，赶紧回家给儿子烧饭去，儿子都饿了，你还有心思管人家的闲事。”
黄月仙紧跟着来了句：“你也晓得儿子要考试啊？你个当爸的都不晓得着家。”
毕发财瞪眼睛：“我不是忙正经事啊。”
黄月仙也惧怕，跟着瞪起眼睛：“你那些破事也算正经事？”
石垒眼见夫妻俩又要吵起来，连忙上前给毕发财递烟，陪着笑脸：“哎，别吵了，夫妻俩床头吵架床尾和，有什么可吵的是吧？毕主任，您赶紧消消气。”
黄月仙也不想在外人面前丢人现眼，一甩手就要走出去。
孜孜眼见石垒跟毕发财开始抽烟，也连忙躲了出去，哪个不抽烟的人愿意闻烟味啊？
走出门，孜孜看见黄月仙悄悄背过身抹了把眼泪，心中有些不落忍。
其实，上辈子的她听说过这对夫妻的故事。
故事的前奏很简单，左不过是这个毕发财在外面养了个二奶，二奶还生了个儿子，毕发财为了小儿子能有户口，跟妻子黄月仙离了婚。
重点是离婚之后的几年，镇上突然传来要拆迁的消息，黄月仙离婚时没要房产，之后还得了肝硬化，为了不给儿子增加负担，直接把前夫告到了法院，要求重判财产。
至于最后告成功没，孜孜就不知道了，因为那时候的她已经死了。
孜孜想到这里，觉得这里面可能会有个机遇，便跟过去，担忧地扶住黄月仙：“阿姨，您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黄月仙一惊，转头看见一个跟自己儿子差不多大的女孩，心中这才放松下来：“我没事，丫头啊，谢谢你的关心。”
孜孜微微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歉：“阿姨，实在对不起。其实刚才我们在门外已经听到您跟毕主任的争吵了，虽然是不小心听到的，但到底有些不合适。”
黄月仙闻言，先是皱眉，随后又松开，拍了拍孜孜的小手：“听到就听到吧，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我们也要离婚了，我干嘛要继续给他瞒着啊。”
孜孜一边扶着她往外走，一边低声凑到她耳边，已经主动攀谈起来：“阿姨，我给您讲个故事吧，您乐意耽误几分钟，听我讲完吗？”
黄月仙猜不到孜孜要说什么，但她心善，不好拒绝，便拉着孜孜坐到旁边的大石头上。
孜孜半虚构半真实的讲起了一个故事——
“我们老家有这么一户人家，男的是个老板，早年开厂子发了笔财，然后就搭上了外面的舞小姐，魂儿都飞了，就非得闹着跟老婆离婚。他儿子当时正好高考，本来模拟考试是全县数一数二，以后肯定能考清华北大的，被他爸一闹，直接名落孙山。”
黄月仙听到这里，心中顿时一动，她也有个儿子，她的儿子也马上要考试了，虽然不是高考，但中考也很是重要啊。
“然后呢？”
“然后啊，这个男的也是缺德，一看儿子也没了指望，二奶恰好也怀孕了，直接拿着钱带二奶跑了，欠下一屁股债丢给她老婆。他老婆本来就受了刺激，再被接二连三地打击，人直接疯了，生活不能自理了。她儿子为了给亲妈治病，只能辍学打工，一边还债一边治病。”
黄月仙瞪大了眼睛，听得相当感同身受：“这男的啊，真是不能有钱，否则凭着那几根花花肠子，恨不得翻上天。”
“可不是嘛。”孜孜与她同仇敌忾，唏嘘感慨一个不少：“不过这样的男的，最后也注定没得了好下场，最后死了连个披麻戴孝摔盆的都没有。”
黄月仙追问：“怎么说？”
都没人摔盆了，这不是断子绝孙了吗？
孜孜编起故事，张口就来，说得眉飞色舞。
“那舞小姐不是什么正经人，身上有病，传给了小孩。那孩子三岁了都不会喊爸妈，路也走不了。这男的掏空了家里钱，给小儿子治病，结果那舞小姐先吃不消了，直接跟人跑了。这男的人财两空，一着急就蹬腿了。小的这个不顶事，大的那个也不肯给他摔盆办丧事。”
黄月仙摇摇头，狠狠地啐了口：“真是活该，应得的报应，就是这大儿子跟前头的老婆遭罪了，怎么就搞成这样了呢？”
孜孜先是点头表示赞同，随后又摇了摇头。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我小姨知道这事之后，直接翻了个白眼，说到底是前头那个老婆烂泥扶不上墙。二奶的孩子还没生下来呢，解决的办法多了去呢，居然就这样被人欺负得毫无招架之力，不是自己立不起来是什么？”
黄月仙听到这里，总算听到了重点，她露出一副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表情：“那女的都都已经怀孕了，前头那个老婆还能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