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城了？”
县衙内院，县令端坐在桌案前，放下手中的竹简，看向刚踏进门的衙役。
身后还站着县丞和县尉二人。
衙役用袖子拂去额头上的粗汗，喘着粗气。
“为首的将领已经出城了，还留了几个士兵在城内购买物资。”
说完抬头看了县令一眼，见县令没有发话。
思考片刻，试探性开口。
“那几人可要派人跟着？”
“不用。”县令挥了挥手，示意衙役下去，拿起手中的竹简陆续翻看。
衙役起身告退，刚走出两步，又想起什么，脚步有些迟疑。
“还有事？”
旁边的县尉察觉到衙役的动作，沉声问道。
“大人，猎户张大被人抬着回来了，看起来伤得不轻，恰巧被那几位将军碰上了。”
“碰上了？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待衙役退下，县尉抬眸瞥了一眼县令的脸色。
“那王贲可是秦王跟前的红人，封了侯的，大人为何称病不出？”
县尉显然不赞同县令的做法，那些将领随便一句话都能革了他们几个的职。
“见又如何不见又如何，你莫不是忘了你的根？”
“忘了秦军嗜杀成性，残杀无辜，这时候你还想着你我头顶的乌纱帽。”
“等秦军将百越收入囊中，还有我等活路？”
“我何苦凑上去对着敌人阿谀奉承。”
县令语气淡淡，像是早已接受族人被残杀的事实，可县尉还是从中听出了夹杂的愤怒和无力。
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绳索摁住咽喉，窒息感充斥全身，心中不由一阵悲哀。
他们虽归于楚国，而后又被秦国统治。
可他们到底都是越人，与西瓯族人同出一脉，加之相隔不远，通婚也属常事。
秦军进攻后不止虐杀俘虏，甚至普通妇孺也不曾放过。
他们又怎么不心寒？怎么不惧怕？
“当年王贲率领军队攻打楚国，大败楚军，夺取楚国十几座城池。”
“却从未祸及平民，楚国被灭后，受降的楚军也充入秦军，得以复用。”
“此人不是弑杀之人，秦王既派此人来此，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县丞见二人一副绝望的样子，忍不住开口劝诫。
县尉闻言，心中一喜。
还未等他开口，便又被泼了一盆冷水。
“你们可记得此次南征百越的五十万军队原本在谁的麾下？又为何换成了生性残暴的屠睢？”
县丞正欲开口，最后化为一阵叹息。
此次进攻百越的五十万大军原是王家父子伐楚所带领的军队。
破楚后并未有撤退之意，而是继续挥师南下，进攻百越。
还未等他们缓过神，却传出王家父子返回咸阳的消息。
兵权也被国尉屠睢接管。
王家父子为秦王嬴政攻破赵国都城邯郸，扫平三晋地区，攻破燕国都城蓟，又消灭楚国。
是秦王统一六国、开疆扩土的最大功臣。
手握重兵，功高盖主，王家父子为免帝王的猜忌，将兵权交出，又怎会再接手军队。
此次来南下恐怕另有其事。
“为今之计，只能将希望寄托于突然出现的异兽。”
县丞沉吟片刻，不死心的说道。
“你的意思是？收服异兽？”
“没错，此次天降异兽，肯定是上天看不惯屠睢大开杀戒，来助我越人。”
“异兽的威力我想二位都见识过了，既然兴安县出现了异兽，那西瓯的山林中恐怕也有。”
“可那异兽凶狠无比，我们连靠近都做不到。”
县尉忍不住反驳，显然没报什么希望，而旁边的县令则是陷入沉思。
“我们靠近不得，但久居深山的族人或许可以。”
他们和秦人比，显然有着天然的优势。
越人熟悉地形，能化解瘴气毒虫，就算隐匿山林与野兽为伍也能存活。
他们比秦人了解野兽的习性，知道如何和兽类相处，收服异兽只是时间问题。
衙役:我好像漏了什么关键信息。
呃...那些将领跟着的异兽看起来比山里那些争夺地盘的大鸟威风多了。
若是新颁布的律法执行到位，让他们知道叶辰这号人物。
肯定会收起自己的自信。
顺便抽自己两个嘴巴子，暗骂自己太狂妄。
王贲一行人回到驻扎的地方，将士们已经扎好营帐，燃起篝火架起炉灶。
也不好再提继续赶路的事情。
虽然已经做了决定，但还是有些犹疑。
赵若见状，适时开口。
“那疑似波波进化型的鸟类出现的方向虽说和他们的目的地一致。”
“也不能说明就是一个地方。”
“就算是一个地方，史禄他们不主动招惹应该没事。”
嗯，没错。
就是招惹上了，也...不差他们这一晚吧？
那史禄应该不至于这么倒霉吧？
入夜。
王贲回到帐中，一口一个荔枝，一口一个杨梅，桌上还摆着两串葡萄。
都是手下士兵刚采买回来的。
“不错，滋味堪比贡品，价格不高，寻常百姓也消费得起，史禄他们这段时间日子想必过得不差。”
待日后将百越拿下，带着几位夫人来这边游玩一番，那这日子可谓是滋润！
石板岭。
山腰处，十数个士兵背对着围坐成一圈，中间还有一人身着常服，与周遭的士兵不同。
时值深夜，士兵们个个眼睛布满血丝，却还是强撑睡意，警惕的盯着周围半人高的草丛。
“阿嚏”
“阿...阿嚏”
两声喷嚏声在各种虫鸣中显得尤为突兀。
他甚至感觉到虫子被他的喷嚏声惊扰，虫鸣暂停了几秒才又恢复。
史禄赶紧捂住嘴巴，生怕再发出声响。
哪个天杀的这个时候念叨他！
这不是要他命吗？
众人屏住呼吸，绷紧神经，警惕的环视周围。
两刻钟过去了，身旁的草丛在夜风中微微摆动，虫鸣恢复规律。
“看来没有惊扰到那些蠢鸟。”史禄压低声音，低声呢喃。
外围的士兵也轻轻松了一口气。
“我们困在这里已经一天一夜了，这么下去不是困死也得饿死，大家都想想办法。”
一个魁梧的士兵开口道。
“就是，堂堂大秦将士，被两群傻鸟困死在山里，传出去岂不被人笑话死。”
身旁的士兵随口附和，越说越觉得憋屈，声音也不自主的加大。
吓得众人赶紧缩紧身子，抱紧脑袋。
又是一刻钟的寂静。
“饿死也好过出去被傻鸟啄死，反正一样被人笑话。”
“所以让你们想想法子。”
“跑吧！”
“那群傻鸟这么久没动静，看起来已经睡着了。”
众人对视一眼，可行！
总好过在这里等死。
众人将靴子脱下，绑在腰间，蹑手蹑脚的往山下走。
一步！
两步！
三步！
......
十一！十二！十三！十四！十...第十五步的脚还没落下，为首的士兵默默将空中本应前进的脚步改为往后迈。
试图解释这是一场误会。
“嘶，你小子往后退怎么不吱个声。”
身后的士兵捂着鼻子，脸色扭曲。
他疼的龇牙咧嘴，丝毫没注意到众人的脸色和前方不远处，那双突然出现在草丛里的锐利眼睛。
“比雕，比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