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晚宁跟鹿行舟并肩走在溪边,心中忍不住波澜肆起,如同被千万个疑惑给淹没了一般。
鹿行舟为何成日戴着面具示人?
为何师兄母亲的玉簪会出现在鹿行舟的手中?
为何鹿行舟一露面,宋卿书就会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为何鹿行舟会知道她的喜好,会不惜一切将她带来神山?
像是察觉到了沈晚宁的出神,鹿行舟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沉声道:“看路。”
沈晚宁轻咳几声,装作不经意地看了他几眼,出声问道:“神山上除去你我二人之外,为何很少见到其余族人的身影?”
鹿行舟看了她一眼,勾唇道:“大部分的族人都留在江观尘身边了,此次我将你带出来,他并不知道。”
沈晚宁蹙眉,问:“为何?”
“你若是留在柳陌,江观尘跟叶若渠会想尽办法要了你的性命,甚至会利用你威胁楚衍知,我将你带走,也算是给楚衍知留出一些时间,希望他能还你清白吧。”
见沈晚宁面露迟疑,鹿行舟轻声笑道:“信不信都随你吧,待此事过去之后,我自会放你离开。”
沈晚宁垂眸,沉声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鹿行舟挑眉:“你是说将你带走吗?”
沈晚宁道:“江观尘如若利用我来威胁师尊不正好从了你的意吗?”
鹿行舟没有接话,只是沉默地看着沈晚宁。
他的脸被面具遮挡着,沈晚宁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她深深地凝望着那双眼睛,像是要从那双深邃的黑色眸子中找到那抹久违的熟悉。
沉吟片刻后,鹿行舟沉声道:“我虽然恨楚衍知,但我不想连累你,若是江观尘利用你威胁楚衍知,我怕他不会为了你,放弃自己心中的大义。”
沈晚宁喉间一紧,蹙眉道:“师尊是宗师,心怀大义本就是他应该做的,再者,连不连累都是我的事,你算什么?凭什么为我做选择?”
鹿行舟勾唇,忽然抬手抚上了脸上的面具。
“你不是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吗?”
话落,他取下了脸上的面具,将毫无隐藏的自己曝露在了沈晚宁面前。
当看到面具背后是属于宋卿书的脸后,沈晚宁的眼眸中并没有出现想象中的惊诧,反而是难以言语的悲怆。
鹿行舟,不,宋卿书苦笑一声,轻声唤道:“晚宁……”
方才在房中的时候他便察觉出,自己枕下的锦盒被人动过了。
神山中除去他跟沈晚宁之外没有第二个活物,别人也无法闯入他设下的结界中,除去沈晚宁之外,他无法安慰自己看过玉簪的人会是第二个人。
沈晚宁眼眶泛红,只觉得自己的心中那一堵被宋卿书亲手铸下的高墙轰然一声倒塌般,震耳欲聋,她前世唯一的依恋瞬间便被瓦解了。
她张了张嘴,哑声道:“为什么?”
他可是宋卿书啊,他是在她孤立无援,身陷洪流之中无法脱身时甘愿成为浮木任由她攀附着的宋卿书啊。
他为何会突然之间成为了鹿行舟呢?
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无望的情绪在紧紧的拉扯着她,就好像水底的水草一般,紧紧地缠着她,要带着她沉入水底,一想到宋卿书前世利用了自己,她便有种难以呼吸的溺水感。
沈晚宁忽然勾唇轻笑一声。
喃喃道:“原来你早就出现了。”
只是她一直没发现而已。
鹿行舟早就出现在她身边了,一步一步引领着她走向深渊,看着自己替他复仇的时候他心里是不是很高兴?
他不是因为同情她想待她好才会抛弃一切陪在她身边与楚衍知为敌的……
他只是为了利用沈晚宁,将她比作棋盘上的棋子一般戏谑地握在手中,步步为营。
宋卿书上前一步,抬手握住了沈晚宁的肩膀,微微俯身,看着她的眼睛柔声道:“晚宁,我虽然恨楚衍知,但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
沈晚宁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神情冷漠地后退一步,沉声问道:“是你给师尊下毒的对不对?”
宋卿书沉默,算是默认。
沈晚宁悲怆地勾了勾唇角,苦笑一声:“你早就知道孟子笙修习禁术,甚至知道她在暗处做所的一切,不对……”
她顿了顿,抬手擦去眼角忍不住滑落的泪滴,盯着宋卿书道:“是你教她修习禁术的,你早就知道……”
早就知道楚衍知已经死了。
前世无极山殿一战后,宋卿书可能早就知道楚衍知死了。
他跟自己把酒言欢,度过那个孤冷寒夜的时候,楚衍知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