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源一行人走在东出秦国的羊肠小路上。
阳刃赶着马车,而冯通与杨素则共乘一辆三轮车。
太阳高照,热辣的阳光晒得几人满头大汗。
杨素一手遮在眼前,望着灼耀的太阳,指着冯通破口大骂。
“你这泥腿子!你看你带的好路!在山里兜兜转转几天了,你到底知不知道应该往哪儿走?”
通常冯通被杨素骂了,总会第一时间顶回去。
可今日,他还真不好意思回怼。
几人在山中已经迷路三天了。
其实,他们本来沿着大路前行,是不会迷失方向的。
但因为临行前秦墨矩子曾嘱托冯通,让他帮忙捎点东西给楚墨矩子楚仁。
所以冯通便向方源提议,能不能由武关先到楚国,再经过宋国、滕国、最后进入齐国。
方源对于这条路线也没什么意见。
只要能抵达稷下学宫,具体走哪条路,他压根无所谓。
可说是这么说,谁也没想到负责带路的冯通竟然是个路痴。
三天的时间,方源一行光是在山里兜圈子里,连有人烟的地方都没见到一处。
眼下随身携带的干粮也吃的差不多了。
如果再不能找到临近的城池补充补给,那四个人就等着饿死吧。
冯通俯身道歉:“方先生,这次全怪我,早知道路这么难找,我就应该听您的,走大路从函谷关出秦国。”
方源对此倒不是很在意:“无妨无妨。路嘛,不就是用来找的吗?多花点时间,迟早能找到的。”
他的心中有着别的盘算。
有药不吃,算我自杀。
那没饭吃,总不能算我自杀吧?
方源这样想着,转身从车内的青布包袱里掏出仅剩的干粮分给大家。
“我这里还有几个饼,大家分了吃吧。”
阳刃皱眉道:“这是先生的口粮,我们要是吃了,您吃什么?”
“我?”方源连连摆手:“你们别担心我,我吃过了。”
可方源话刚说完,他肚子里便传来咕的一声。
阳刃怒目道:“先生又打算骗我?”
方源脸红道:“哪里,我这是肠胃不适,闹肚子了。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草丛里方便一下。”
说完,方源也不管他们愿不愿意接受,直接把面饼往阳刃手里一扔,便一溜烟儿的躲进了草丛里。
阳刃虽然肚子饿,但这方源的口粮,他如何忍心吃下。
但这东西还给方先生,以他的性格,是决计不会接受的。
想到这里,阳刃干脆掏出面饼递给冯通。
“子穿,这饼你吃了吧。”
冯通手掌竖起,不肯接受:“我虽然肚子饿,但身为墨家弟子,向来都是我周济别人,什么时候轮得到别人救济我了。
况且这还是方先生仅剩的口粮。俗话说,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这饼我绝对不能吃。”
阳刃见他如此,也不再劝说,而是又把递饼的对象换成了杨素。
杨素饿了一天了,再加上天气酷热,他一张小白脸此刻更是白上加白。
阳刃道:“要不你吃了吧?”
在阳刃想来,这个自私自利的家伙肯定不会拒绝。
可谁知道,杨素竟朝着他一瞪眼。
“瞧不起谁呢?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取一毫而损天下,亦不为也。
我不会分给你我的饼,但你也别想施舍你的饼给我。让我吃方先生的饼,你是想坏了我的道行吗!”
三个人谁也不愿吃方源的饼,一时之间陷入僵局。
阳刃见状,索性也学方源,将这个难题丢给杨素和冯通解决。
他将饼抛给冯通,随后便快步朝着方源离去的方向走去。
冯通连忙喊道:“子坚,你这是去哪里?”
阳刃随口瞎扯道:“我看见先生没带厕筹就去方便了,我去给他送厕筹,要不然一会儿他拉完了怎么擦屁股?”
冯通疑道:“这荒郊野岭的,还要什么厕筹啊?随便地上抓把树叶不就行了吗?”
阳刃指着前方道:“松树林。”
“喔喔。”冯通恍然大悟:“那你快去吧,一会儿别把方先生扎坏了。”
阳刃见终于骗过了冯通,心中窃喜着快步跑进了树林中。
然而,他四处观察,却始终没有找到方源。
他大喊道:“方先生?”
幽深的林中,只有他的声音回荡,却听不见方源的回应。
阳刃一边找寻,一边在林中前进。
找了半天,却连方源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他心里一沉。
坏了!
方先生该不会是被土匪绑了吧?
一想到这里,他急忙加快脚步四处寻找。
可他在林子里越走越深,却始终没有发现方源的踪迹。
他拨开一丛又一丛的树丛,眼前终于现出一丝光明。
他误打误撞的,竟然走出了山林。
眼前是一条涓涓细流,而细流旁的大石头上,有个戴斗笠的白胡子老翁正在垂钓。
阳刃急忙上前拜见。
“敢问老丈,您见到我家先生了吗?”
老翁抬眼打量了他一眼,随后抖了抖鱼竿说道。
“你家先生是谁?”
阳刃恭敬道:“是方源,方自流先生。”
“方自流?”老翁笑道:“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这样的人也能叫做先生吗?”
阳刃听到有人侮辱方源,心里一百个不满意。
他有些生气道:“我听人说,学士年长者,故谓之先生。方先生虽然比我年轻,但却是个贤德的饱学之士,他怎么不能被叫做先生呢?”
老翁露出了嘴里仅剩两颗门牙,哈哈大笑道:“你说方自流贤德,那我问你,他到底是怎么个贤德法呢?”
阳刃摇头道:“我不知道。”
老翁眯眼道:“你知道他贤德,却不知道他哪里贤德,这不是正说明了他没有真才实学只会卖弄口舌吗?”
阳刃躬身道:“无论是老人还是小孩,愚昧的人,还是聪明的人,大家都知道天很高。可是问他们天到底有多高呢?大家却都说不知道。
方先生的贤德,就像是这悠悠苍天一样。他的贤德人尽皆知,然而大家却都不敢轻言他到底贤德到了什么程度。这就是我不敢对方先生的贤德妄加评价的原因。”
老翁笑了笑:“不愧是方自流的弟子,你是否学了他的半点风骨我不清楚。但他摇唇鼓舌的本事,你倒是学的入木三分了。”
阳刃问道:“那您现在能告诉我去哪里找方先生了吗?”
老翁指着不远处的一座木桥:“你要找的人,就在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