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源道：“我一个外臣，不敢妄自揣测贵国的情况。只是我认为，赵国的朝堂里里外外都透露着一股邪性。尤其是相国邵离，他安排郑卓与我辩论，是出自大王您的授意吗？”
赵王红着脸道：“相国的确与我提过此事，我也没有拒绝。”
方源问道：“那您知道他打算动用郑卓的名家能力，篡改我说出的话吗？”
“这……方先生千万别误会！”
赵王赶忙说道：“相国大人只说他会派人从您的口中套取信息，并未与我说过打算动用郑卓的能力啊！”
方源微微点头：“我料想以您的智慧与气度，也不至于用出如此下三滥的手段。”
他微微沉吟，接着又问：“大王您了解邵离的出身吗？”
赵王回忆着，说道：“寡人只知道相国本是秦人，年少时曾学习法家学说，然而不能参悟法家的奥义，所以后来又改投名家，最终学得大成。”
秦人？
法家？
名家？
方源暗自思索着这其中的联系。
秦人，法家，难不成与商君阁有关？
可他转念一想，如果邵离真的与商君阁有关系，他在赵国为相这么多年，赵王为何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察觉呢？
赵王虽然刚愎自用，但脑子一点也不笨，就算比不上赵武灵王，好歹也是赵国不多见的明主。
如果邵离真的有问题，他绝对不可能没发现。
难道邵离真没问题，而是一时糊涂？
方源抬起头，正好对上赵王那一脸无辜的表情。
忽然他脑中闪过一线灵光。
不对！
名家！
邵离除了法家之外，还兼修了名家学说！
郑卓可以通过名家能力篡改他人的话语，邵离没有理由不能用言语来迷惑赵王。
一想到这儿，方源顿时激出一身的冷汗。
或许赵王的刚愎自用不是他的天性，而是受邵离蛊惑所导致的。
他忽然开口问道：“敢问大王，您攻灭中山国是哪一年？”
赵王听方源提起他攻灭中山国的往事，顿时满面笑容。
“这个呀，是八年前的夏天。方先生问这个做什么？难道是想听听我攻灭中山国的故事？”
方源之所以问这个话，是因为赵王自从继位以来，做的最后一件大事便是攻灭中山。
自那以后，赵王便再无作为，一直庸庸碌碌直到今年魏赵联军攻打秦国。
“那邵离相赵是哪一年，大王还记得吗？”
赵王想了想：“攻灭中山是八年前的夏天，那年冬天邵先生便出任了我国的相国……”
赵王这话一出口，他自己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面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转而出现的是一抹凝重之色。
好像就是从八年前的冬天开始，他逐渐疏远群臣，朝中大小事务，无一例外都会过问邵离。
方源见赵王这个表情，顿时确认了自己心中的猜想应该不假。
他之前就觉得邵离在赵国升迁的速度实在过快。
第一次与赵王会面，得到千金赏赐。
第二次会面，就拜为大夫。
第三次会面，直接位至上卿。
当他第一次听说这个故事的时候，他还以为是赵王为了宣扬自己礼贤下士的名声，所以特意拿邵离树立一个标杆。
可现在回想，邵离的升迁，恐怕并非出自赵王的本心，而是受到了名家能力的蛊惑。
方源越想越觉得后怕。
这名家能力着实诡异。
如果单纯是杀人，那他求之不得。
但这种神不知鬼不觉影响你心境，改变你性格的能力，却让方源感觉浑身起鸡皮疙瘩。
现在回头想想，当初幸亏辩论赢了郑卓。
倘若没赢的话，不知道邵离会利用他被篡改的话语去做些什么。
方源和赵王相视而坐，方才的轻松气氛荡然无存，两个人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黑，就像是刚从煤堆里挑出一样。
“大王。”
“方先生。”
二人同时开口，却又同时止住。
“您先说。”
“您先说。”
赵王叹了口气：“算了算了，咱们俩就别谦让了，我先说吧。”
他起身向方源作揖：“寡人之前还因为先生将我痛骂一顿心有不悦，认为您简直就是我的灾星。可现在看，您哪里是我的灾星，您简直是救了我的命啊！
倘若寡人没有发觉邵离的异常，让他再为祸赵国几年几十年，那我赵国基业就得毁于一旦！等到那个时候，寡人就算去了九泉之下，又有什么脸面去面见我赵国的列位先君呢？”
方源道：“大王先别自责。您现在努力想想关于邵离的信息，看看能不能分析出他的出身与来路？”
赵王摇头道：“邵离这些年来一直蒙蔽寡人，而我又像是只坐井观天的蛤蟆，能看见的全都是他想给我展示的东西。如果真想找出他的来历，还得从长计议。
别的不说，寡人这些年来录用的官员，至少一半是由邵离举荐。这群人首先不能信任。而寡人之前敬重的那些臣子，不是被寡人赶到了穷乡僻壤，就是与寡人赌气出走。
而还留在朝堂的那些人，多半也已经被邵离收买。这泱泱赵国，寡人现在能够信任的，居然只有方先生您这位外臣。我，我真是！”
啪！
赵王又怒又气，说着说着竟甩了自己一个嘴巴。
“寡人这样的昏头脑，也配做赵国的君王吗！”
方源赶忙揪住他的手：“大王息怒，您别和自己过不去啊！有什么话咱们慢慢说，当务之急难道不是考虑如何解决邵离，还赵国一片朗朗晴天吗？”
赵王长吁一口气，点头道：“方先生说得对！
邵离蛊惑君王，其罪当诛！只不过他现在掌握着朝堂内外，他不仅有那蛊惑人心的能力，他的党羽更是遍布整个赵国。
杀掉邵离容易，但要根除他对于赵国的荼毒，却很难。”
方源闻言，心中顿生一计。
“我有一招一网打尽的招数，只是不知道大王肯不肯听我的了。”
赵王闻言，顿时眼前一亮。
他两手搭在方源的肩膀上，激动地摇晃着。
“是何计策，先生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来听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