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
“袁车骑不战而退后,皇甫奇一路北上。”
“安曹操于陈留,置刘备为魏郡,后率军回雒。”
宛城,快马来报。
“车骑车骑!就这么个草包东西,也有脸表奏自己为车骑?”
“袁本初这个废物!”
袁术面色阴沉,怒声连斥。
如今袁绍挟帝,发号施令以命关东,人又不在司隶,再用司隶校尉这个头衔就不好了。
所以,他也不客气,让袁隗抓着刘辨的手给自己下了一道诏书:扶帝有功,拜车骑将军。
骂完之后,他道:“袁本初无能,使皇甫奇这小儿得意。”
“我欲领兵击雒阳,挫其威风,诸位以为如何?”
“主公息怒!”
阎象应声而出,道:“要对付如今之皇甫奇,何须您动刀兵呢?只需略施小计,便能使雒阳大乱,皇甫奇难以立足,将司隶拱手让您!”
还有这样的好事!?
袁术压着喜色道:“先生请讲!”
阎象娓娓道来:
“正如我们之前所了解那般,雒阳钱粮急缺。”
“为了供应此番用兵,皇甫奇向司隶那些大族借了不少钱粮。”
“皇甫奇此行虽然大胜,在关东耀武,但并无多少缴获。”
“然而,其人回军之后,这欠下的钱粮还是要还得。”
“这个我知道。”袁术摆了摆手,神情失望了些:“但是皇甫奇既能用强硬手段借到粮,拖上一年半载总是没有问题的。”
“寻常时节,自是如此。”阎象微微一笑:“可若是发生灾荒,皇甫奇钱粮更困,而司隶有崩溃之险呢?”
“彼时,那些人必然会趁机跳出,向他要账!”
“而一定还不起的皇甫奇,注定要大失人心。”
“如此一来,他此番出击毫无收获不说,还会断送了自己在雒阳的根基!”
袁术眉头更皱:“你说的固然有理,可灾荒一事,乃是人所能操控的呢?”
“能!”
“什么?”
“盐荒!”
阎象走入席间,朗声说道:“司隶用盐,无非来自于两处,一是海盐,二是河东精盐。”
“海盐产地吴会、徐州、青州等地,都属关东,是袁氏之地。”
“而盐要送到雒阳,又必须借助水道先入南阳。”
“如此一来,我们便能随时卡断海盐来路。”
“再则,便是河东盐池……因先前白波之乱的缘故,导致河东盐池产量大跌。”
“官府因守不住盐池,朝廷又急需用钱,贱卖了许多盐池,流入了那些河东大族手中。”
“那些河东世家,一则与多与袁氏有旧,二则因借钱粮之事对皇甫奇不满,三则他们也有利可图。”
“只要我们知会,他们岂能不配合?”
“上下之盐悉数卡断,盐价必顺势疯涨!”
“届时,主公可趁机攫取暴利,而皇甫奇将不堪重负。”
“一者愈来愈强,一者愈发穷困,这仗还用得着打么?”
听完阎象这番话,袁术目中精光绽放:“此计甚妙!”
“立即着人安排此事,我看他那关西儿还能得意几日!”
袁术哈哈大笑。
“是。”阎象拱手之后,又道:“刘景升坐镇荆州,境内商户巨族众多,可与他联手商议此事。”
闻言,袁术蹙眉:“那攫取的利益,岂不是要让他吃走一份?”
阎象解释道:“既是天下合力绞杀皇甫奇,那众人都是要得利的。”
“主公只要保证自己获利最大便可,另外……出手的人和入场的钱愈多,这操纵盐价便愈是轻松。”
“彼时,盐价多少,还不是我们说了算么?”
袁术连呼有理,即刻安排相关事宜。
宛城快船,顺水直下,很快便将这个消息送到了刘表所在的襄阳。
刘表拿到计划之后,和麾下众人商议一番,引得一片附议。
“此计必成!”
一向谨慎且多谋的蒯越,甚至直接下了结论。
因为,这个计划看不到任何漏洞!
无论王公贵族,还是军中士卒,亦或平民百姓,盐都是必需品!
一旦连盐都没得吃,那些大臣还会支持皇甫奇?那些军士还怎么替他卖力?百姓会想尽办法把皇甫奇轰回关西!
别说人,马离了盐都不行。
此番皇甫奇威震天下,骑兵便是其手中利器,而一匹战马日耗盐三合,十匹战马一个月就要一石盐。
皇甫奇再能打,他也生不盐来啊!
刘表将荆州几个富户豪族,如蒯氏、蔡氏、黄氏纷纷召集而来。
众人听后,一个个摩拳擦掌,都准备将盐价哄上去,然后狠狠割皇甫奇一块肉。
他们最先动手的方式,是在民间放出风声,说海盐出现了问题,暂时不能食用,断了来源!
消息初传开,便引起了荆州人对盐的哄抢。
盐荒消息,已经开始传播……
——雒阳——
皇甫奇尚未归来。
空旷的大殿之内,张让手持战报,激动开声:
“八月十三,骠骑大将军兵出河南尹。”
“十五日,击叛军桥蕤,一战而胜,诛敌数千,敌将魏延等投降。”
“十八日,解陈国之危,救陈王脱困,溃叛军万余人。”
“骠骑逐王匡百里,斩而还之。”
“廿三日,汝南贼众五万余人聚于界河以南,扒堤做坑,以困我军。”
“骠骑坐待天日,赤足而度,身不着甲,手奋短兵,大破汝南贼,诛贼酋何仪、黄邵等,斩首一万七千级,余皆溃散。”
“廿四日,蔡瑁不战而走,安孙文台于思善。”
“袁绍等叛军于梁国获讯,东遁而走。”
“廿九日,我军经沛国,周昕避而不出。”
“九月初四,骠骑至陈留,陈留郡守开城迎纳。”
“初七至菏泽,惊走刘岱;黑山贼张燕闻讯,北遁而去。”
“十二日,入魏郡,由魏郡经河内,正在赶回洛阳。”
“此番出兵二十九日,转战九郡,先后六战皆胜,叛军或败或走。”
“我军用兵两万零七十人,伤一千六百余人,亡四百余人,共诛敌两万三千零四十七级!”
念至此,大殿之中,一片死寂。
百官交替,目光骇然!
短短一月时间,绕着河南河北打了一个圈!
从豫州下手,打穿兖州,又从冀州安然回来。
其用兵之疾,斩首之众,己军伤亡之轻微,都到了一种骇人听闻的地步!
朝议散去后,百官议论不止。
他们步伐匆匆,需尽快将这消息传给重要之人。
“其他的姑且不说,此人用兵当真可怕!”
“谁说不是?我观当代将帅,无人能出其右!”
“谁想借武力撼动他,只怕难了!”
消息传出后,原本那些对皇甫奇借钱极为不满的豪族,也只能在震骇中沉默。
一方面,皇甫奇的强势让他们抬不起头来,担心此人还会再次以武力讹钱。
另一方面,皇甫奇没有兵败,也不算完全坏事——毕竟,皇甫奇要是死了,他们找谁要钱去?
不过,话说回来,这么能打的人,他的债能讨回来吗?
哎~头痛!
世家也好,豪族也罢,彼此之间的联系是甚为紧密的。
当天夜里,不同的团体又坐到了一块,议论着这件震惊朝野的大事。
在一顿彩虹屁般的吹捧后,有人传出了另一种声音:
“用兵确实无敌,可天下间的事,只剩下刀兵了么?”
众人循声看去。
说话之人,出身河东卫氏,名为卫觊,文学书法皆为其所长,在司隶名声不小。
而且,他日后有一个非常出名的后代——卫玠。
“伯觎是有什么高见吗?”
“伯觎,这话可乱说不得,当心有人说你中伤骠骑。”
众人有询问的,也有关系好所以出声提醒的。
“我没有中伤谁人的意思。”卫觊摇头:“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如今雒阳的状况,他人不知,你我还不清楚么?”
“骠骑虽然获胜在外,但内政愈发凋零,府库难以周转,更莫说还欠着各家钱财。”
“诸位说说,这连篇胜仗,能否有充实府库之能呢?”
众人听了,都一阵摇头。
打仗能发财吗?
可以。
打仗既烧钱,但也能发财,因为可以抢。
可此番皇甫奇用兵,不在此列。
他一路狂奔,骑兵急行,除了砍人就是在砍人的路上。
在野的敌人要么被砍死,要么得到消息提前逃走,皇甫奇除了人头,根本没有多少缴获。
毕竟,钱粮等值钱之物,都藏匿在重城之中!
而皇甫奇多是绕城而过,根本没有攻城,哪来的大批缴获?
就是有一些,他也没有带回来,而是留给了更加困难的孙坚、刘备等人。
一人开口之后,种种声音都冒了出来。
最后,他们得到一个结论:皇甫奇是打赢了,但距离失败更近了!
坐席间,又有人压低了声道:“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到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据说南边盐价开始涨了,好像是说海盐要断了。”
“有这种事!?”
“不……不可能吧,雒阳这般穷困,要是盐价还涨,那日子过不过了?”
“是真是假,过几天便清楚了!”
雒阳城内,暂时蛰伏,但暗通袁氏者,绝不在少数。
这帮人,在惊骇于皇甫奇的武力之余,有些庆幸,也有些幸灾乐祸。
“太好了,这关西儿如此善战,非是如此,还治不了他了。”
“听说没有?此番庆功宴的钱都紧张,还是马家出了不少……”
“钱粮紧迫,我看要不了多久,雒阳就要大乱。”
“呵呵……这雒阳局势,岂是他一个边郡粗坯能掌握的?!”
两日后,皇甫奇兵归雒阳。
皇甫奇第一时间,赶往北宫面见太后。
与此同时,司徒府中,刚回来的吕布便登门拜访。
他与王允都是并州人,同为老乡,又是一道而来,如今在朝中也算是站在一块的人。
“吕布拜见司徒!”
“来来来!奉先何必拘谨啊!”
王允哈哈大笑,快步来迎:“此番扬威在外,想必奉先也是出了不少力气。如今我并州的武人门面,可就要靠你撑着了!”
听了这话,吕布也是高兴不已,连连拱手:“还望司徒多多提携!”
“你有功勋,提拔是必然的,快入座!”
酒色正浓,吕布直接闻言:“依司徒看,如今我能得何职?”
王允目光微微闪,抿了一口酒水:“奉先又想要个什么职务呢?”
“若在朝中,希望能将得一将军正号。”
“若去地方,希望能在河东、河内、太原一带,谋一大郡太守!”
河东河内太原,皆是大郡,又在黄河以北,要么靠近并州,要么就在并州腹地。
对于吕布而言,那是大本营,自然是爽的不行。
说到这,他放下酒杯,起身向王允行了一礼:“还望司徒帮忙运作一二!”
王允位列三公,在朝中自然能量不小。
“奉先,你我如同家人,何须如此?”
王允出座将其扶起,又道:“不过,我认为奉先既不适合做一正号将军,也不适郡守。”
吕布惊问:“司徒认为,布之才止于此吗?”
“不不不。”王允连连摇头,忽然笑道:“奉先之才,远不止于此!”
“所以我认为,奉先当为——卫将军!”
吕布浑身一震。
继而,一股狂喜涌上心头。
“这……如此高位,吕布不过一边夫,怎敢高望?”
那可是卫将军,位同九卿之将啊!
在皇甫奇做过上一任卫将军后,这个职位的含金量变得更高了!
“朝中边夫,又何止你一人呢?”
“骠骑大将军,自是不必多说。”
“当朝三公,也俱是边夫啊。”
王允呵呵笑着。
当朝三公,皇甫嵩是凉州人、王允是并州人、卢植是幽州人。
确实,三个都是边夫。
吕布自知语失,连忙告罪。
“小事而已,无需计较。”
王允摆了摆手,替他分析起来:
“如今骠骑实掌,只有凉、司二州。”
“而并州尚空,又紧靠在北,袁氏难以染指。”
“故而,既是骠骑囊中之物,但又未曾取入囊中。”
“有我在朝中,便可得并州士族归心。”
“而并州武人中,又属奉先为最。”
“这卫将军之职,舍你其谁呢?”
这番话,听得吕布眼中神光大绽。
说的有道理啊!
皇甫奇手下的部队,归根到底就三处来源:凉州、司隶和并州。
皇甫奇本人,就是凉州和司隶军士的领头人,他拳头最大,所以他能当骠骑大将军,朝廷由他说了算。
而自己身为并州武人之望,捞个卫将军来当,不是合情合理么?
这么算来,原先他给自己一个中郎将,是在打发叫花子啊……他皱了皱眉,心中浮现些许不悦。
“奉先莫要不快!”王允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当即道:“先前你毕竟是跟着丁建阳的,哪有改换阵营,立即拜为卫将军的呢?”
“骠骑也是用心良苦啊……总而言之,等尚书台议事时,我会极力推荐,骠骑也会答应的。”
吕布狂喜拜倒:“得司徒再造之恩,吕布愿以父事之!”
吕布走后,家人悄然进来,呈上一封密信。
王允看过后,眼睛猛然一缩。
“妙哉!”
“谁人出的这好计策,简直打在七寸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