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
见皇甫奇迟迟未有动作,马腾父子担忧难眠。
恰此刻,有人前来通报:“西城亭侯遣使至。”
父子二人,登时目中神光一聚:来了!
须臾,人入内,手持皇甫奇金印:
“君侯已数骑入韩遂大营。”
父子二人听到这话,半夜直接给吓精神了。
“君侯有言告马公:叛军已败,凉州将定,从叛再无出路。”
“战至此,唯有韩遂之首级,能替马家洗罪。”
“若营中有不测,您需即刻发兵,策应我部湟中义从,绝不能放走韩遂。”
“以此金印为凭,皇甫家确保马家之安全!”
“太冲动了!”
马腾接过金印,急对马超道:“你召集各曲、屯长,我现在去韩遂营中,先稳住局面再说。”
“君侯以身犯险,如今唯有动武迫使韩营投降一路而已,哪有维稳一说?”
马超摇头否定,让马腾在营主持局面,自己单骑径往韩遂营中。
韩营。
和马腾父子不同,韩遂睡得很香。
今天拖了过去,便是明天皇甫奇反应过来,时间也来不及了。
等董卓一到,就是皇甫奇的死期!
正做着报仇美梦的韩遂,忽然被一阵喊声惊醒。
急匆匆的,就有人闯到了他帐门口:“报!西城亭侯登门!”
韩遂将身子从内侧转了出来,睁开的眼里透露着慌张。
只刹那,他还以为是在做梦!
直到帐外的冷风吹了进来,才使他瞬间清醒过来。
“人到哪了?”
“快,将阎行他们都唤来!”
“命令武士,准备好盾牌、长枪、弓弩,严阵以待!”
韩遂接连下达着命令。
“他早已入营,已快到您的大帐了!”
“什么!”
韩遂帐中,挂着一面应急铜锣。
此刻仓促敲响!
在军中,夜间的军令是分外严格的,非收到直接命令,军士不得擅自走出营帐,否则将重惩!
因为能见度低,军营人口密度大,军士精神紧张,很容易出现夜惊现象。
夜惊,也称之为营啸,最离谱时因军士夜里梦话失控,导致上万人互相残杀,主将死于乱军之中。
这则铜锣是碰到紧急情况时,用来专门召集屯长级以上军官以及护卫亲兵的。
约百十军官亲兵,正在火速向此处聚拢。
韩遂内袍都来不及穿好,便一面披甲一面慌张向帐后蹿去。
才至一半,身后高声逼近:“前方是韩文约么!?”
声音年轻,且带着一股凛然霸道之意。
传入韩遂耳中,让他浑身一僵,脚下步伐不由又加快了几分,且叮嘱身边人:“阻拦他一二。”
“韩文约止步!”
皇甫奇再喝一声。
韩遂想加速狂奔,只听两声箭响,两名随从的尸体倒落在旁。
腿中顿如灌钳,怎么也迈不动了。
他只能将满是冷汗的手心,搭在冰冷的剑柄上。
转身之际,数骑马已快速逼来。
周围,被铜锣召集的将校们来不及骑马,只能徒步狂奔,慢上了一些。
韩遂还想走,张绣、庞德已各亮刀枪!
他将佩剑压了压:“君侯……为何事,深夜登门?”
“自是为你投降之事。”
皇甫奇正色回答。
至于地上两具尸体,他连正眼都不曾瞧。
而是将眼神向周围一扫,并大声道:“诸位半夜起来,是想来见见我么?”
“正好,今日韩文约便差人往我营中请降。”
“条件皆已谈妥,却迟迟不应,说是与诸位磋商,可有此事?”
此话一出,韩遂脸色丕变。
投降这种事,尤其是诈降,怎么可能告诉所有人?!
大家都有投降的心思了,谁会替你卖力死战?
而那些将校,更是驻足下来,一时议论纷纷。
皇甫奇目视韩遂,似笑非笑:“韩文约,你与部众商议得如何了?”
“还是说,又不打算降了!?”
说完,他亲自举槊,抵在韩遂面门前。
“君侯……这……这……”
纵然韩遂心肠再多,此刻也是一时混乱。
是真投降?那这群将校必然心散!
不投降?那皇甫奇怕是一槊就要结果了自己!
支吾半晌,他才挤出一句废话:“军中人多,各有不同看法,还需时间协商……”
“看来你协商得很困难,那我就来帮帮你吧!”
皇甫奇笑了一声,继续向众人喊话:“诸位且听着,今日本侯在此,向你们保证!”
“只要就地投降,非但往罪不咎,众人依过往职务,一律许以朝廷军职,日后在我麾下效劳。”
“有不愿从军的,我也可以发下钱粮,准他还乡!”
“诸君与我,同为凉州人,虽是对手,但也说得上是知根知底。”
“你们手下未必有,但只怕也听过本侯是如何对待俘虏的。”
“凉人不骗凉人,本侯以信诺在凉州立足,绝不食言!”
将校们议论声更响了。
不少人迈出的步伐都稍稍收回:
“这个倒是真的,我手底下就有两个曾做过西城亭侯的俘虏……”
“十几万大军都败了,投降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可是投降回去……凉州哪有活路?”
“皇甫家善战善治,昔日威明公在时,凉州是蒸蒸日上的,只是可惜被宦官所诬陷。”
感慨之间,既叹皇甫奇之能为仁慈,又说当年皇甫规之施政。
皇甫家在凉州立德数代,恩威并在,这笔好处皇甫奇一直在享受着。
当然,这些年韩遂也没少培养死忠分子。
他们握紧了手里的凉刀,默不作声,只是迅速逼近,冷冷地盯着皇甫奇。
又有人趁机离去,准备召集手下兵马,赶来围剿皇甫奇数骑,想来个瓮中捉鳖!
论声四起,却难有定论,始终没有谁敢带头站出来表忠心。
“看来还是难决。”
皇甫奇微微点头,满脸笑意地看向韩遂:“韩文约,你的部众正在犹豫,那决断之权便交到你手中了。”
“我问你,是践行你白日的承诺,跟我回去签订降书。”
“还是顽抗到底,试试我手中槊呢?”
韩遂额头见汗,眼珠急转。
生命悬于一线,他正在思考着应对之策。
而对方目中的镇定,愈发加剧了他的慌乱。
下一刻,皇甫奇再次丢下一颗惊雷:
“还是说,你已经联系上了董卓,只是故意拖延,准备策应董卓,反来害我呢?”
韩遂瞳孔剧缩:他知道!?
此刻,阎行正蛰伏在人群中,悄然抬起弓来,箭矢寒芒闪烁,锁定了皇甫奇。
嗖——
张绣听到箭声,耳朵一动:“君侯当心!”
皇甫奇及时侧身,躲过了这要命一箭。
那一箭走空,速度放缓,却正好被在侧的庞德接入手中,反搭上箭。
“杀了他!”
韩遂大叫一声,同时往后爆退。八壹中文網
庞德是时抬弓,一箭正中韩遂!
韩遂惨叫,身形未倒之前,皇甫奇骤马加速,拔出环首刀奋力向前砍去。
噗!
赤红血柱,推起一颗惊恐未散的人头。
皇甫奇将人头提在手中:
“韩遂两面三刀,本侯已斩之。”
“叛军再无活路,诸君早降,莫要自误!”
众人只做片刻犹豫,哄然响应:“愿降君侯!”
皇甫奇目光如电,最后锁定一处:“箭射我者,降否?”
阎行苍凉一叹:“不降!”
皇甫奇颔首凛喝:“既然如此,诸君还等什么?既为汉将,岂有见功勋不取之理?”
众人平日素忌阎行之勇,此刻却也顾不得许多,一时刀剑相加,胡乱劈下。
阎行武艺绝伦,身手超凡,奈何身处人群之中,一手施展不堪,多处负伤,浑身浴血。
然而他也确实了得,一手持凉刀,一手持大槊,手杀十数人,脱身于人群之中。
带着少数忠于他韩遂的人,往营后狂奔!
马超恰好入营,见当中大乱,又撞着一人浴血奔来。
他先是愣了愣,紧接着便认出了这个故人:“阎行!?”
“马孟起!”阎行强压伤势,叹气道:“看来马家是有活路了,只是可惜我岳父一家,死在他手。”
“听你这意思,大事已成了。”
马超脸上浮现笑意,用枪指着他:“识时务者为俊杰,何必自误?”
阎行一阵沉默,最终摇头:“皇甫固然超世之杰,但人生于世,难道能只求前途,而枉顾忠义么?”
言讫,他两手同握刀柄,劈向马超。
他伤势太沉,已无法使动大槊。
“如此,我成全你。”
马超也不躲闪,径直举枪向前。
两人身影交错而过,阎行身形一顿,咽喉鲜血如涌,闭目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