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奇笑意吟吟,晃着空杯:“曹校尉,这不是给你做文章的时候,你总不能让众人等你半个时辰吧?”
论起诗才,曹操在历史上绝对是有一席之地的!
真要让他拖下去,或许真能对上来。
这第一局得拖到啥时候?
“这西城亭侯……年纪轻轻,能打仗、人长得俊俏、竟才华还这般高!”
卞玉不禁惊呼,伸手轻推曹操:“夫君,不行就认输吧。”
曹操这才从那首诗中惊醒。
顿觉天仙没有揉碎白云,而是揉碎了一道绿光,泼洒在自己头上!
他深深地看了卞玉一眼:“当真要认输?”
“夫君对得上吗?”
“这一时半会……”曹操面色痛苦。
这样的仙气之句,只能寄托于灵感爆发、妙手偶得。
这短短时间,要他做出来,怎么可能?
“那就认输嘛!还能怎样!”卞玉道。
“罢!”曹操认命一般闭上眼,点头:“西城亭侯诗才无匹,操甘拜下风!”
说完,他把写着赌注的纸,递给了卞玉。
卞玉看了一眼,登时娇颜通红,恰如炉中之火,目几滴水:“夫君,这如何使得呢……”
皇甫奇又撸起袖子,道:“再取笔墨来!”
那两个美女愣了愣,随后赶忙迈着莲步上来。
钟繇已坐不住了,满脸好奇地告罪一声,快步走到跟前观看。
笔将落,止住。
皇甫奇笑问道:“元常想以什么为彩头?”
“这……”钟繇一时也想不出:“愿听西城亭侯高见。”
“我手下正缺一文士,若是我赢了,你将自己输我。”
“若是我输了,我便辞去军职不做,替你钟元常牵马持绳,看门守户,如何?”
西京台上,哄闹四起。
“玩这么大?!”
“侯爵牵马守门……啧啧,哪怕来上一次,钟元常也可借此留名青史了。”
“赢了固然得名,输了可是要将自己搭进去!”
“输?你告诉我就凭钟元常这手字,他怎么输?谁能让他输?他要是输了,我当场把那副字吃下去!”
哄闹声中,钟繇缓缓点头:“如西城亭侯所言。”
皇甫奇笑而提笔、落字。
钟繇其字,在整个书法史上都堪称一绝。
而艺术审美,本就是主观性极强的。
到了钟繇这个级别,你单挑一人说压倒他,是绝对会出现争议的。
所以,皇甫奇只能用炫技似得写法——他只在纸上写了五个字:笔落惊风雨!
五个字,分用李斯篆笔、江南邓隶、欧阳询楷、王羲之行、张芝之草五种写法。
不知何时,纸张前已聚满人影。
短短五字之间,竟无人敢呼吸,直到搁笔刹那,才听到惊吸凉风之音。
曹操惊道:“这最后一字,像极了张伯英!”
张伯英即张芝,敦煌人,凉州三明之一张奂之子,其人草书,史上一绝。
“看过一些,才得以今日临摹献丑。”皇甫奇望向钟繇,面带微笑:“元常之书天下少有,单论一体我怕是难以胜你,只能如此了。”
钟繇先看字,再看人,面带崇拜,最后长揖一叹:“天下间竟有君侯这等文华武极之才,能效力于您,是繇之幸!”
“叮——恭喜宿主收服钟繇。”
“统率属性+1、政治属性+3、智力属性+2,获得成就点600。”
只刹那,袁基的脸色沉了下去,面若寒霜。
他动用袁氏的面子请出钟繇,是用来对付皇甫奇的。
结果,反给他送去一个助力!?
董卓则气得脸上肥肉直哆嗦,拍着大腿低声骂道:“不就两笔字吗?这群书生,矫情做作!”
钟繇之后,则是法真。
他颇为遗憾地摇头:“老朽这里,只怕没有君侯能看上得了。”
“有!”皇甫奇手指少年:“令孙法正。”
“啊!?”
台上众人,一时错愕。
被皇甫奇指着的少年法正,也是有些懵懂。
曹操声音发抖:“这个牲口啊,连少年都不放过!”
刚想攻击他喜好男风,忽然又瞧见自家美人,郁闷地猛灌了一口酒。
尼玛,我婆娘也被他黑了!
男女老少通吃?
牲口!绝对的牲口!老曹甘拜下风!
而另一边,法真已端坐下来,径直问道:“对于百家之学、谶纬之术,君侯也有涉猎么?”
皇甫奇颔首:“任凭法老考较便是。”
“君侯果然天下奇才!”法真夸了一句,再道:“百家之学,驳而繁多,一月难以尽言,今日只论谶纬吧!”
老人微笑:“君侯可以先开始。”
“好。”对方开口,皇甫奇也不谦让:“请问法老,谶纬之学,可是能占星望气、知祥瑞灾异?”
“然。”法真颔首。
“那此间之理,是天授于龟甲,还是人摇铜钱所致?”
“君侯说笑了,义理自是天授。”
“那依法老的意思,吉凶福祸在天、丰收祥瑞在天、诸事在天,早已注定。天授理于龟甲,以谶纬解之,得世间之理。”皇甫奇顿了顿,又道:“故,事在天定,而不在人为?”
“天已定之吉凶,非人力可能更改。”法真再次点头。
“我认为不对!”皇甫奇直接摇头。
法真笑问:“何处不对?”
“法老且看。”
说话之间,皇甫奇右手抽出佩剑,展于座前:“此剑只有三尺,却能叫今日台上任何一人,福去祸至!”
“诸位祸患与否,皆在我与此剑之间,与天何干?”
“天定的是法老手里的龟甲铜钱,却定不得他人项上头颅,可是此理!?”
满座悚然。
有胆小的,已经开始伸手捂着脖子,甚至找地方退场了。
古来论道,论一半起来砍人的不是没有。
万一皇甫奇探究所谓的‘谶纬大道’,现场抓两个小白鼠呢!?
法真思索之间,皇甫奇左手又取一黄金:“而我手中黄金,却也能叫场中任何一人,凭空得福。”
“如此灾祸,分明是我定我为,何处有天?”
袁基眉头一凝:“西城亭侯慎言!”
“既是论道,自当有疑有解,方求得真理。”
“处处谨慎,如何探究?”
皇甫奇直接给他顶了回去,又继续着自己的理论:“如法老所言,天定今年丰收,由谶纬而得后,万民尽管在家歇着便是,何必下地劳作?”
“是不是秋时一至,天降五谷,已成今年丰收之谶呢?”
法真久久无言……他能有言就有鬼了!
人家辩谶纬之术,都是讨论爻辞、彖辞之义理。
结果这小子上来就是一套唯物主义组合拳?
我论尼玛啊论!
“看来君侯不是探究,而是在驳斥此术。”
良久,法真长声一叹:“依君侯之论,那人死后有灵否?”
人年纪大了,似乎很喜欢纠结这个问题,尤其是研究神学的人。
皇甫奇坦然摇头:“无灵。”
法真缓缓摇头:“若真无灵,何其可悲?”
“何言可悲?”皇甫奇反问道。
“无灵无识,不知外不知己,连感受痛苦都成了奢望,还不可悲么?”法正感怀道。
皇甫奇微笑:“法老临人世之前,可曾悲过?”
法真一滞,再次无言。
“人生之喜极,莫过于来时。”
“人生之悲极,便在去的那一瞬。”
“此前与此后,不曾有过,又何来谈悲呢?”
皇甫奇言尽于此。
法真豁然开朗,脸上再露笑意:“善!圣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今日是也。”
“我子在京为官,我去之后,法正能跟在君侯身边,得君侯教诲,是他福分。”
言讫,面带笑意,竟在西京台上仙逝而去。
皇甫奇神情一悚,连忙行礼,内心难得浮现一抹愧疚。
是被这冷风吹得,还是让自己三言两语说的?
无论如何,都是罪过!
“跟你没关系,法真死于188年,距离年关过去就剩几天,他寿命到了。”系统及时开声:“死前能听到这番话,对于他这种人而言,已是极大的收获了。”
法正失声痛哭。
西京台上人皆起行礼,为这老者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