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淑与唐家众人和和气气的见了礼,便入了唐家的门。
唐家在当地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大户,尤其是与当地土司联姻后,影响力便与唐逊刚来时,不可同日而语了。
只见唐家院内,亭台楼阁,流水曲觞,处处皆有京都宅院的影子,但也结合了当地特色,看上去别有一番意境。
“彭姑娘第一次来南郡城,可一定要好好逛逛。”唐逊与夫人交代了两句后,便笑哈哈道。
“自然自然。”彭淑亦是笑盈盈的。
几人虚与委蛇间,便到了给彭淑安排的小院。院落并不偏僻,距离正院极近,若想要去唐俊毅,或者唐俊彦的院子,也是很方便。
“彭姑娘,我看你与我两个犬子,和明儿,月儿颇为谈得来,明日就让他们兄妹四个,带你出去逛逛。”唐逊语气不是商量,而是单方面定下来了。
彭淑微不可查的扫了眼四兄妹,除了唐俊毅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其余三人都颇有精明相。
她嘴角微扬,扯出抹微笑,这个唐逊,还真是够警惕的。派在她身边的人多了,以为她就揪不出那人?
“好啊,多谢唐大人,有劳两位唐公子,两位唐姑娘了。”她受宠若惊的道了谢,便吩咐阿影往院子里搬东西,一副要长住的样子。
唐逊与太叔氏对视一眼,两人都颇为无语,这个彭淑,真当这是她家了?
然而,彭淑察觉到了两人的无语,却当无事发生,甚至找太叔氏借人将院子打扫了一遍。
她这边登堂入室,方家那边却有些紧张了。
方家下人将彭淑去唐家的事一说,彭春娇听之笑了。
“夫人,您还笑得出来?”那婢女气得跺脚,“表姑娘这样大摇大摆的住进唐家,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夫人您不欢迎娘家人呢。你也知道,南郡城这边的那些个夫人们,惯会捧高踩低,表姑娘住进唐家,她们定是要以为您与娘家不和了。”
“我与娘家?”彭春娇又笑了,只不过笑容苦涩。
她本便不是顺国公府的嫡出,不过是过继来的罢了。但凡知晓些内幕的,都不怎么尊敬她。
这般的出身,哪里还敢指望娘家给她撑腰?
莫说是顺国公府了,就是她自己的亲娘亲爹,亲兄弟,也是指望不上的。
过继给比人家的孩子,早就没了家了。
那些过继去承袭家业的男丁还好些,女子就别妄想在这世上还有人帮忙撑腰了。
“夫人!”
那婢女见彭春娇发愣,气她烂泥扶不上墙,又跺了跺脚,“要不您去唐家将表姑娘接回来吧?”
“小玉,你跟在我身边,苦了。”彭春娇也知道她为何着急。作为她身边的贴身大丫鬟,她不得人尊敬,她日子也难过得很。
“夫人,奴婢不是这意思。”小玉急得落了泪。
“只是,老爷没发话,我不能去接。”彭春娇给小玉擦了泪,语重心长道:“淑姐儿的身份不同,她手里握着彭家大半产业,又与诸多势力关系亲近,老爷早已不将她当普通侄女对待了。”
婢女小玉似懂非懂,又为夫人不值,“夫人,您这样七窍玲玲心的人,却受困于此,奴婢真的替您难过。”
彭春娇失笑,苦涩道:“我宁愿自己什么都不懂,如同傻子一般。如此,就不会被国公府看上。国公府需要我稳住方玉繁,却不允许我有自己的思想。”
小玉不敢吭声了,这不是她能置喙的。
彭春娇也不指望她接话,只呢喃继续道:“我真羡慕淑姐儿,她是货真价实的彭家嫡女,只有这样的出身,才敢与家族决裂,才敢与家人闹到如此地步。若是我,但凡敢说个不字,怕是早已没了性命。”
小玉听着心疼,大骂道:“那表姑娘也是不知好歹,她闹成这样,国公府都没要她的命,她还不主动登门求见。”
“嘘,这样的话休要说了。”彭春娇急忙捂住她的嘴,叮嘱道:“记住,淑姐儿不是我们能得罪的,你说话小心些。”
小玉被她一吓唬,瞬间不敢多说了,主仆二人在院子里,长吁短叹起来。
彭淑刚进南郡城,便闹了一出,但这一出戏,却远没有李肃那边的重要。
如今,贤王入城的消息,已经传开,很快便将纨绔打架的小事掩盖过去了。
在署衙后的驿站里,方玉繁半了极盛大的宴席,宴请了当地高官、名流。
其中,当地土司便是其中。
“太叔刑丑,拜见贤王殿下。”
一个大肚便便的五十多岁男人,穿了一身极具当地特色的长袍,说着本地化,冲李肃行礼。
他身边还带了翻译,他说一句,那翻译说一句。
当地人,尤其是那些掌权者,极其的骄傲,他们不屑于学官话,想要跟他们交流,必须带个翻译。
让李肃意外的是,翟阙动当地语言,当起了李肃的翻译。
宴席上,推杯换盏间,翟阙七七八八摸清楚了这群人的关系。
夜半时分,宴席散去,他立刻便对李肃道:“王爷,不得了,不得了,方家、唐家,都跟当地这些地头蛇联姻了!据下官所知,南郡城与西荒接壤的那一代,有好几个实力强悍的土匪,咱们要想顺利通过千绝山,恐怕真非得当地人的帮忙才行。”
“你觉得,他们会帮吗?”李肃问。
他也在思量这个问题。
“悬。”翟阙摇摇头,“当年太祖皇帝陛下,为了控制住边境的许多势力,下了狠手,虽将他们打残了,但残而不死,这些年他们慢慢修复,怕是势力不可小觑。
不过,王爷您直接开口,他们不敢不从,但能不能认真办事,就不知道了。依下官说,还得拿出真办事,先将他们镇压了,咱们才好顺利通过千绝山去到西荒。”
“她现在何处?”李肃听着,没接话,而是问起了彭淑。
“回王爷,彭姑娘住进了彭家。”一名侍卫禀报道。
“她胆子倒是大。”李肃闻言欢喜,又担心。
欢喜的是,他还未与她商议,她便有了解决眼下困境的办法。
担心的是,她身处险境,竟只身入狼窝!
翟阙在顷刻间,没想那么多,并不以为意。但过了片刻,他反应过来后,惊呼道:“妙啊!王爷,彭姑娘与您里应外合,先那些那太叔夫人,然后再下一步,威慑当地那些地头蛇。”
李肃很满意他看懂了这步棋,微微点了点头,“不错。”
“只是……”
翟阙眉梢一蹙,又担心起来。
“若那太叔夫人没那么重要,怎么办?咱们威胁人,人直接自杀了,咱们岂不是更危险?”
他这个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
不过,李肃摇了摇头。
见他笃定,翟阙很是忧心,“王爷,您不能因为相信彭姑娘,而盲目啊!”
“太叔一族,在很多年前,有土皇帝之称。这么多年过去,太叔一族,更加繁荣昌盛了。不过,就算是喘息了过来,也原不是当年的太叔族了。唐家与方家同气连枝。而方玉繁,是顺国公府的人。算起来,唐家与太叔一族,门第悬殊并不是很大。甚至可以说,太叔一族,远不如唐家。
只不过,方玉繁为了在宣南州站稳脚跟,不得不与当地人联姻。而他作为一方封疆大吏,肯定是不能亲自联姻的。那么联姻的最好人选,就是唐逊了。
太叔一族,也想得到更好的发展,那么,必定是要挑一个身份配得上的用意联姻,否则,捆绑不住。”
李肃侃侃而谈,很快便说服了翟阙。
若彭淑在此,一定要补充一句。
那太叔氏,可不是一般的重要。她是太叔刑丑此生挚爱所生。
可以说,太叔刑丑将她当眼珠子看待。
说起来,也是造化弄人。
当年,太叔族确实挑了个各方面都合适的姑娘联姻,可偏偏,这位太叔氏看上了唐逊,死活要嫁。
太叔刑丑把女儿宠坏了,她根本不知道那些利益的算计,只一门心思要嫁给京都来的贵公子。
而唐俊毅和方玉繁,一桥她竟主动送上门,哪里还要那不受宠的,直接就算计上了她。
就这般,唐俊毅原配身时,太叔氏妾室扶正。方玉繁在宣南州的治理,也顺利进行了。
为此,方玉繁还得到了朝廷的嘉奖。
且,想换,都换不掉他。
这就是封疆大吏为何会遭朝廷猜忌的原因。
“王爷,下官去准备,好配合彭姑娘。”翟阙被说服后,立刻便下去准备了。
他走后,李肃唤来北苍,严肃吩咐:“她身边虽有云微这个杀手锏,彭城等人也不弱。但为了她的安全,你要多派人手。”
“王爷放心吧,属下明白。”北苍笃定答道。
他心想,属下还指望彭姑娘劝你赶紧揭竿而起呢,哪里舍得她死?
是野,夜风呼啸,一派风雨欲来之模样。
彭淑躺在床榻上,听着阿影哼小曲,时不时便哈哈大笑几声。
远处,那躲在暗处监视的唐逊,听得眉头紧蹙。
“大人,这彭姑娘,出了好看些,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啊。跟京都那些闺秀一样,就知道吃喝玩乐,奢靡成瘾。”
唐逊的心腹吐槽道。
“你懂什么?这叫眼儿耳目。”唐逊始终相信敢跟彭家三房闹掰的人,不是蠢货。
可,他听了大半宿,都只听到彭淑在玩乐,豪气干云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哪个崽子出来的女当家呢。
“老爷,您也困了,小的盯着,您去休息吧。”那心腹道。
唐逊看看了天穹上的弯月,点点头道:“该去方家找方大人商议了,你好好看着,一只苍蝇都不许放进去。”
“彭姑娘若是要出来呢?”
“你傻?”唐逊气得给了他一个暴戾,“这深更半夜的,你放她出去,出了事,谁负责?”
“是。”心腹委屈低下了头。
很快,唐逊离开,彭淑玩闹的声音,也渐渐小了。
“姑娘,外边的人还以为您在故意掩人耳目呢,笑得那么大声。但其实,您就是故意掩人耳目。”阿影抿嘴偷笑。
就在她哼曲的那些时辰里,云微已制了几种毒剂。而声音渐渐变小,是毒制完了,她困了,要睡了。
很快,她闭上眼睛,陷入梦乡后,躲在院子外的人,警惕了起来。
“怎么没声音了?是不是背着我们要干什么?”那心腹很是怀疑,他指了指身边两名死士,“去,偷偷溜进去看看。”
那两死士对府里的院落,很是熟悉,翻墙便进去了。
两人一路畅通无阻来到彭淑住的主卧外。
此时,主卧已熄灯,阿影和云微守在二房,正说悄悄话。
“云微,姑娘一直说,要给我们说个好婆家,你可有心仪的对象?”阿影八卦的问。
“没有,我只想一辈子陪着姑娘,跟她走南闯北。这样自在。”云微摇摇头,又反问道:“你呢?你可有心仪之人?”
“我当然也没有了。姑娘身边就一个小七是男的,我上哪里去找心仪的对象?”阿影摆摆手,表示自己想找,也没资源。
“皇甫家,和武安侯府不是不少小厮吗?你一个也看不上?”云微打趣道,“还有,你跟姑娘打小一起长大,在彭家,你就没一个看得上的?”
“没有没有。”阿影摇头否定,“我跟你一样,只想一辈子跟着姑娘。”
“可姑娘非要将我们嫁出去不可。”云微叹了口气。
唐家的两死士听着,不由得好奇起来。他们用手沾了口水,戳破纸糊的窗户,往里看去。
只见微黄的灯光下,两个貌美婢女说着体己话。她们的姿势,甚至比南郡城好些大家闺秀还要好。
可惜。
两死士在心里默默道了句。
这样貌美的婢女,不是唐家的。
若是唐家的,他们开口要,老爷还不给?
不过,念头闪过,两人又难过了起来。他们是死士,不是小厮。
死士,要耗尽最后的生命,才能有归属。
听了不知多久,两死士离开院子。
“怎么样?里面在干什么?”
“彭姑娘睡了,两个婢女在说嫁人的事。”死士如实回答。
话毕,场面安静了,落针可闻。
此时,唐逊也到了方家。
“大人,如何?你可决定了?”
见面唐逊便急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