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人心是这世间繁华,那么李星文不想输的念头,便如黄沙蔓延,顷刻间赤地千里,以荒芜取缔繁华。
他的眼神,也肉眼可见地变得冷漠。
只是,这份冷漠温婉瞧不见。
“殿下,你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她满眼甜蜜问。
“什么日子?”李星文握紧酒杯,递了过去,与温婉碰了一杯,漫不经心问。碰杯后,他示意她饮尽杯中酒。
温婉不疑有他,将小巧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是我两第一次认识的日子。”
饮了酒,她娇羞一笑。
她嫁入大皇子府,已经十一年了,再也不是当年那个青涩的小丫头。可她的双眼,在望着李星文的时候,依旧是含深情和崇拜的。
就连在他面前娇羞时,也是一般无二。
时间可以改变容颜,却仿佛永远也改变不了她的心。
李星文看着这样的她,忽然不敢直视,他低下头,轻笑掩饰心虚,“婉儿记性真好,这么多年过去,你还记得。”
“我记性不好,但关于殿下的,我都记得。”温婉说罢扬起头,回忆起过往。
许是往事太欢愉,她的眼睛更亮了。仿佛有人将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摘了下来,填进了她的眼里。
“我记得与殿下第一次相识,第一次表明心意,第一次踏青,第一次被责罚,还有第一次……”温婉滔滔不绝地说着。
说着说着,她眼皮越来越重,心头也忽然疼得厉害,嘴角慢慢溢出殷红鲜血。
鲜血划过嘴角,一滴滴滴在她白皙的手背上。
她愣愣低头,不可置信地用另一只手擦了擦。
鲜血被抹开,成了一条红色的线,边上又陆续滴下鲜血,落在红线四周,仿佛一树开门了红花。
“殿……”她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卡主了,火辣辣的疼,鲜血也如泉涌喷出,再控制不住。
“婉儿,你别怪我,我也是没有办法,四弟敬献了银矿,父皇眼看着就要立他为太子了。若他成为太子,他一定不会放过我,一定不会放过我的母族、恩师和同窗,还有许多支持我的臣工们。我不能辜负他们,我必须赢。”
他低着头,不敢看温婉那双由满眼神情,到不可置信,再到悲痛的眼。
鲜红的血,映红了温婉的眼,她眼泪大颗大颗的落。
听着他的狡辩,她想起彭淑的话,彭淑说,他早就想换掉她,娶新皇子妃了。
可笑她竟然不信,还为他辩驳。
是了,还有一句话,彭淑说,他不会和离,只会丧妻。
原来,这些都是真的。
彭淑没有说错,他真的不会和离,只会丧妻。
“你要换掉……我,大可……和离!”
她艰难地说着,没说一个字,便喷出一口血,喷了满桌都是,也喷了她自己一身。
李星文依旧没有抬头,他怕抬头了看到她中毒即将身亡的样子会心软,他知道自己不能心软的。
只有原配死了,他才能娶新的皇子妃。
迟迟等不到他的话,温婉万念俱寂,什么都明白了,可又什么都没明白。
她实在疑惑,也实在悲痛。
“你说啊,你要……换掉……我,大……可和离!为……什么……不?”
他若说,温婉你娘家不愿帮本殿,本殿想娶更有用的皇子妃,那么她一定会痛痛快快和离的,为何他不说?
为何!
为何不爱她,却任凭她如同一个小丑一样,在他面前卖力的爱他。
为何要亲手杀她?
他难道,没有心吗?
当年那些海誓山盟,那些甜言蜜语,都是哄骗她的吗?
李星文将头压得更低,他不敢接温婉的质问,仿佛此刻中毒的是他。
恐怖的沉默,如同刀子,一刀刀捅在温婉心里,让她如被千万斤泥土埋在底下,呼吸不过来,也翻不了身。
“你……说……”
最后两个字出口,她重重倒在桌面上,再发不出任何声音。
“婉儿!”
李星文听她倒下的声音,立刻抬头看去,发现她睁着流血的眼睛正盯着自己,当即吓了一大跳。
他猛地弹开,后退好几步,才狡辩道:“婉儿,你别怪我,我也是没有办法。你方才问我为何不和离,我现在便告诉你。当年你为嫁我,抛弃家人,不顾世俗抨击,我很感动,可这也是沉重的枷锁,我若与你和离,老四一定会找人参我始乱终弃。而且……而且……
而且,皇家没有和离的,我不能给皇家蒙羞。只有你死了,我才可以光明正大地娶继室。
你放心,你是我的原配,等我登基为皇,便追封你为皇后,谁也越不过你去,你我之间的誓言,我一刻未忘,将来一定给你建最好的皇陵,让你香火不断。”
他说着,不敢再看温婉满眼鲜血,怒视他的样子,转身离开了菡萏院。
当他出了院子,立刻招手唤来小德子,“立刻派人去皇甫家,就说本王的正妃,被彭淑气得服毒自缢了,让他们尽早与彭家商议,将彭淑嫁入大皇子府。如若他们不肯,立刻通知庞昼行动,彭淑身败名裂了,便只能嫁于本殿。”
“是。”
小德子领命下去。
此时,大皇子府门外。
温不平上前叩,“砰砰砰!”
“砰砰砰!”
敲门声急切得令人心慌,可大皇子府纹丝未动,无一人前去开门,死一般的寂静。
“开门!开门!我要见我阿姐。”
叩不开门,温不平心中焦急,只能在府门前大喊。
声音很大,隔壁三皇子府的人都听到了。
而大皇子府内院,也同样听到了。
大皇子府正院里,李星文很快便得了消息,他当即眉头深蹙,“这个温不平,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他说着回首看了眼菡萏院,吩咐人道:“所有人都下去吧,婉儿今日受了委屈,不想见人。”八壹中文網
丫鬟们其实早已知晓温婉被打的事,此时闻言也觉合情合理,毕竟大皇子妃在意面子,被打了肯定不想别人瞧见。
所有人陆陆续续便出了菡萏院,而门外的敲门声,越发急切,犹如报丧。
“去开门,将温不平领到书房。”李星文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