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淑眉头深蹙,“曾祖母有功夫在这里威胁我,还不如赶紧去妙月庵救郑四姑娘。去晚了,郑四姑娘失了清白,就不好收场了。”
“你……”太夫人惊呆,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就去了。好在惠嬷嬷经验丰富,给她顺了上来。
“快,快派人去。”太夫人慌乱吩咐惠嬷嬷。惠嬷嬷急哄哄往外冲,刚到院门口,她又急切地叫住,“回来!”
“太夫人……”惠嬷嬷第一次见太夫人这么慌乱,她也跟着六神无主起来。
“带上瑶儿院里那几个管事的,她们肯定知道!一定要悄悄,处理干净,把四姑娘救下后,再由我亲自上门提亲!”
太夫人也果断,连处理的法子都在电光火石之间想好了。
“是,奴婢马上去。”惠嬷嬷着急忙慌地出了沉香院。
她走后好半响,太夫人才缓过神来,她深深看着彭淑,“淑儿,这些事,你是如何得知的?”
“当然是不小心听到的。曾祖母不会还想要打死我院里的丫头吧?曾祖母就那么相信您身边的就忠心耿耿?”
太夫人不知为何,她突然就有些忌惮彭淑了。分明不过十六岁的女孩,却有股子上位者才有的威严。单薄的身子,仿佛风一吹便倒了,可竟有着劲松般的挺拔坚韧。
“打死奴仆是不能解决的。你也不用拿话来堵我。”太夫人冷静了不少。她方才只是太着急了。
“想必你也知道,这件事传出去,对你也没什么好处。”太夫人斟酌了好半晌才继续往下说,“我叫你进来单独说,是想告诉你。我们彭家累世清流,素来中立,不会高攀任何皇室宗亲,尤其是皇子王爷。”
累世清流?
以前可能是清流。
现在不知这股清流都浑浊成什么样子了。
还中立?
彭淑都要笑死了。明明早就跟大皇子勾勾搭搭了,还舔着脸说中立。真不愧是太夫人,这份演技,整个大启朝,都欠她张戏票。
太夫人原有一肚子话,可竟不知为何,说不下去了。丢下最后一句,起身便出了沉香院。
彭淑没跟着,扬声喊来阿影,让她将院子里的石凳换成有靠背的椅子。坐着不能靠,不舒服。
院外彭瑶忐忑极了,就在太夫人进入沉香院的这短短片刻里,她想到了很多种彭淑陷害她的办法。
太夫人一出沉香院院门,她便可怜兮兮地跪爬过来磕头,“曾祖母,瑶儿真的没有,您要给瑶儿做主啊。”
“来人,送三姑娘去祠堂,不跪够三天不许起来!”太夫人甩开彭瑶的手,冷声继续吩咐,“带人围了听雨阁,都处理了。”
彭瑶不可置信地止住了哭声,曾祖母这是什么意思?
都处理了?
是要将她院里的人都杀了不成?
蕙娘不在,蕙娘的女儿青枝上前伺候。她吩咐人先将彭瑶押去祠堂,又让人围了听雨阁,才将太夫人扶回寿松院。
半刻钟后,凄厉的惨叫声传遍整个彭家后宅。
“姑娘,姑娘……太夫人发了狠,直接将听雨轩的所有人绑了,发落到刑堂,杖毙!”阿影冲进来禀报。
她话刚说完,外头廖嬷嬷就闹开了。
“姑娘,姑娘,求您念在主仆一场…救救奴婢!”
彭淑慢条斯理放下茶杯,望向院门处。
“你们不过是新来的,我都在姑娘院里伺候七八年了!滚开!你们敢拦我!”
廖嬷嬷在院门口跟新来的几个丫头推推搡搡,新来的丫头们堵在院门口,死活不让她进。
“姑娘,奴婢知错了。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姑娘垂怜,救老奴一命。”廖嬷嬷眼看着进不来,就干脆跪在院门口,哭喊着要彭淑再收她。
阿影给彭淑换了壶新茶,气鼓鼓道:“这个廖嬷嬷,当日走的时候,趾高气扬,嫌弃咱们这里不如三房富贵。她万没想到,去听雨阁是进了阎罗殿吧。姑娘别理。”
“好阿影,你就不怕彭家杀你灭口?”彭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施施然出了门。
阿影忙跟着,无比自信道:“奴婢不怕,事情传出去,瑶姑娘名声坏了,姑娘您也讨不到好,奴婢不会做对姑娘不利的事。太夫人肯定知道,没必要打死奴婢,寒姑娘的心。”
“好阿影,你是善良的。”彭淑看孩子般,戳了下她脑门,“曾祖母哪里是不想寒我的心?她把彭瑶身边的人都打死了,死无对证,将来就算去衙门告,我们也是空口无凭的。那是保护彭瑶呢。算了,不提这些了,你去关了院门,把今日新来的人都叫过来。”
“好嘞。”阿影不太懂,晃了晃脑袋,还是不懂。不过她无比高兴,瑶姑娘今日吃了好大的亏,姑娘威武!
彭淑来到院子,坐在椅子上,懒懒往后一靠,便望着门洞处。
只听“嘭!”的一声,那廖嬷嬷的声音便轻了很多。
不多会,阿影领着六个丫鬟,一个嬷嬷过来。
彭淑望着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眼眶不由湿润了。
长得最好看的叫雪薇,通晓医术,为人忠正。只可惜,年纪轻轻便为了救彭淑,被万箭穿心而死。
而最年长的嬷嬷姓尤,有个很普通的名字,叫尤大妮儿。跟了彭淑后,便再无人提起她的大名了。
后来……
彭淑想起那个冬天,她北巡遇刺,光武将军通敌,她被困深山,尤嬷嬷一个人,引开追兵被抓,不肯说出彭淑藏身之地,被车裂而死。
还有媚云,因不肯收受贿赂,外出探亲时,被仇敌装扮成的草寇擒住,并……
过往的回忆太痛苦,彭淑缓了许久才平静下来。
“奴婢阿红拜见姑娘。”
“奴婢二妞拜见姑娘。”
“奴婢……”
彭淑回过神来,几个丫头已经在自我介绍了。她们还是被卖之前的名字,牙行也没改,特意留给主家赐名。
“你叫喜乐吧。”彭淑对二妞道,“名字喜庆。”
“多谢姑娘赐名!”喜乐福身道谢。也不知为何,她仿佛在姑娘的眼里看到了某种希冀。可是她才第一次见姑娘啊。
“你叫安然,善安,如意,吉祥,好运。”彭淑一口气说了几个名字,都与前世大有不同。这些名字,寄托了她美好的远景。希望她们这一世,都得善终。
“老奴姓尤,以前是在定远侯府伺候。后来定远侯府获罪,先主慈悲,在正式下旨治罪前,放了老奴的身契,老奴回了老家。今年老家遭了灾,老奴又上京讨生活。”苏嬷嬷忐忑无比。今年她寻了好几家了,都嫌弃她在致远侯府伺候过,不愿要她。
彭淑在心里算了算时间,大约还有七个月左右,定远侯府就要平反了。
“既在侯府伺候过,想必嬷嬷是有见识的。以后就帮我管着这几个丫头吧。教教她们,免得吃了亏。”彭淑仿佛对待寻常人般,没有丝毫异色的区别。
想了想,她又道:“嬷嬷的名字随意了些,我年纪小,你也比嫌弃,我给你改个名字,叫尤多福吧。听上去虽不如一般女儿家的名字好听,不过,胜在有个好兆头。“
尤嬷嬷顿时大喜,扑通跪下磕头,“奴婢多谢姑娘赐名,多福好,奴婢也盼着姑娘多福多寿。”
“姑娘。”
特意去守门的阿影过来,她福了福身禀报道:“寿松院的青枝姑姑过来了,说是要见姑娘。”
彭淑倾耳一听,院门外的廖嬷嬷好像没声了。
“廖嬷嬷被拖走了?”
“青枝姑姑带人过来,先乱棍打了一顿,才拖走的。”阿影解气了,嘴角的笑意险些藏不住,“她在门口候着,说一定要见姑娘。”
“请进来。”彭淑示意尤嬷嬷几人退下。
不多会,青枝领着两个丫头进来。丫头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放了几张丹青。
“奴婢给淑姑娘请安。”青枝行了礼,不等彭淑让她起身,她便自己站直了,继续道:“太夫人说姑娘的婚事耽搁不得,要马上定下来。这是合适公子的丹青,姑娘看了,天黑之前选出来。若姑娘选不出,太夫人会帮姑娘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