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齐姬(1 / 1)

68 齐姬公孙胜话音刚落,台下原本还对前者很是倾慕的众士子均是勃然变色。公孙胜辩才过人确实不假,然而这厮言语之间,对赵国士子乃至赵国的轻蔑一览无遗,台下众人皆是大怒。公孙胜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言辞很是有些不妥,但却并没有为此道歉的意思,反而高高昂起头:“诸位公子,若有能与在下一战的,尽可以上台为赵国士子正名。”

台下一位士子愤然起身:“先生确实辩才无双,然而我等士人才学固然庸碌,公子又何必折辱于我大赵?”

公孙胜傲然一笑:“当今天下,可谓礼崩乐坏,瓦釜雷鸣。强者为霸,弱者乃亡,此乃如今乱世真理……论战亦遵循此理,若是诸位不能以实力折服在下,便不要怪罪公孙胜口出狂言。”

赵国众士子大怒,却苦于不是这公孙胜的对手,只能满含怒气地瞪视着台上的公孙胜。……论战馆二楼,一位身姿曼妙的姑娘正透过纱帘注视着下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显得十分紧张。齐姬沦落在青坊以来,虽然坚持洁身自好,但是自己心里也清楚青坊是何等地方……即便自己守身如玉,最终肯定还是难逃一劫。下方那位宫装美妇便是青坊明面上的老板,早就对齐姑娘这个只知吃饭不知赚钱的闲人心怀不满了。若不是齐姬实在是美丽绝伦,首次见客有很高的价值,只怕那宫装美妇早就对齐姬暗下狠手了。万般无奈之下,齐姑娘只能答应宫装美妇的要求,准备开始见客。但是她却留了一个心思……眼见这公孙胜确实辩才无双,齐姬便宣布只有辩胜公孙胜的人才能见自己。或许这样一来,既能够堵住那宫装美妇的嘴,也能拖延自己被玷污的时间吧……齐姬玉手轻握,捏住了衣角,遮掩心中的紧张。虽然楼下的公孙胜嚣张跋扈辱及赵国,但眼下齐姑娘也暗暗期盼没人能够辩倒这公孙胜。人言青坊齐姬十分高傲,素不见客……其实她哪里是什么高傲,只不过是十分害怕罢了…………赵景裕摇摇晃晃地拍案而起,他原本便是跋扈的性子,眼下一爵秦酒在腹中翻腾,更是让他热血沸腾。一时间,赵景裕也顾不得来时赵平禹百般叮嘱的务必低调,起身仰天大笑。公孙胜眼见又有人起身挑战,不由得兴奋得毛孔大张,定睛望去,却是一个醉得满脸通红的十来岁的孺子,当即大失所望:“赵国士子已无人哉?竟任由一孺子与我论战?”

赵景裕在高栩的搀扶下站定了身子,冷哼一声:“足下好大的口气。”

公孙胜神色自若:“公孙胜周游列国,一贯如此。”

见此人死不悔改,赵景裕眯起眼睛,大笑道:“强者霸,弱者亡……足下真的很狂妄……不过正和我的脾气。既然如此,若是我能辩倒你,你便当场向赵国致歉,以后也不得在列国间招摇撞骗,你意下如何?”

公孙胜本就傲慢,眼下面对一个醉醺醺的少年,更是目中无人,当即冷笑一声:“有何不敢?若是你能辩倒白马非马之论,在下不但立即向诸位致歉,以后也永不论战。但若某赢了,又当如何?”

赵景裕眯眼笑道:“悉听尊便。”

公孙胜定睛看了看眼前的少年。欺负一个少年人,即便是赢了也算不上光彩,心念及此,公孙胜不免有些意兴阑珊:“若是在下赢了,也不须如何……只请小公子当众承认,赵国的士子确实实力不济,如何?”

看着眼前明显手下留情的公孙胜,赵景裕不禁有些讶然,心下的狠厉也不禁淡了些许。赵景裕缓缓点了点头,在一众赵国士子的欢呼声中,跨步走上高台。“白马非马之论断,虽然乍闻便是无稽之谈,却硬是无人可以辩驳……其中的道理很简单。”

赵景裕侃侃而谈。公孙胜有些轻蔑地哼了一声,草草地拱了拱手:“愿闻其详。”

赵景裕冷冷一笑:“足下只不过是借用了文字的含义漏洞罢了。以足下的论据,若白马是马,黑马是马,则白马与黑马就没有区别……然而这个‘是’字,在此语义中表达的是属于,而不是等同……”公孙胜一怔,以往的对手,与自己辩论时一向善于引经据典,结果绕来绕去最后还是绕不过自己。眼前的少年公子却与众不同,直接在语义上下手,三言两语直指要害。“所谓白马非马,其中的关键就在于怎样理解这个‘非’字。非意为‘不是’,而这个‘是’字的含义是多重的,既可以表示属于,也可以表示等同……足下只不过是混淆了这两者的概念。白马属于马,而不等同于马,此为白马非马之解!”

赵景裕一锤定音。台下众士子大为兴奋,齐声喝彩。公孙胜脸色难看,却无话可说,张口结舌了半晌之后,老老实实地拱了拱手:“小公子所言极是,公孙胜服输了。”

台下士子们欢呼起来,就连一旁的宫装美妇也是诧异地盯着赵景裕,眼里异彩连连。公孙胜倒是坦坦荡荡,向着台下众人拱手道:“先前公孙胜小觑天下豪杰,口出狂言,不但轻藐赵国士子,更是辱及赵国学风——在下知错,向诸位表以诚挚歉意……如先前与这位小公子所约,公孙胜今生不复论战也。”

赵景裕盯着眼前的公孙胜。这厮虽然先前十分狂妄,但好歹坦坦荡荡输得起,光是这份气度便胜过许多庸人。心念及此,赵景裕对公孙胜的恶劣印象不禁有所改观。公孙胜对着赵景裕深施一礼,随即走下高台,掉头离去。……二楼的齐姑娘红唇微张,脸上满是愕然。万万没想到,这连续七日战无不胜的公孙胜竟然真的被一位年轻公子击败了!这岂不是说……自己要为这年轻公子斟酒……齐姬满脸慌乱。在这青坊之中,有很多隐晦的代词。还未出门见人的姑娘若是说要为某人斟酒,隐含的意思便是……不过……这台下的公子如此年轻,说不定还没发育完全……应该不会对自己产生什么邪念吧。齐姬脸上发烫,呼吸急促,眼神的余光偷偷扫着下面的赵景裕……也罢,毕竟是个五官俊朗的年轻公子,总比一些满脸淫邪的中年老头子要强许多了……一楼的赵景裕已经被凛冽的一爵秦酒搞得头痛欲裂,全然忘记了还有所谓的齐姬斟酒之说。眼见已经为赵国夺回了面子,又想起先前四王叔赵平禹所言这青坊之中遍布列国密探,务必低调……赵景裕心知自己眼下过于惹眼,立刻向着高栩使了个眼色。高栩当即会意,唰地站起身来,搀扶着已经头晕脑胀的赵景裕走下高台,当即离开了青坊。……二楼还在胡思乱想的齐姑娘看着楼下赵景裕头也不回的背影,瞪大了漂亮的双眸,满脸写着惊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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