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玉立刻皱紧眉头,盯着周尚宫:“是什么人?可有什么来历吗?”李隆基到底要做什么,高力士才不会犯低级错误呢,他比谁都清楚宫中的规矩,比谁都维护。把一个男人放在内宫,虽然华清宫是别宫,属于圣人的度假村。这里没有大明宫和兴庆宫那样规矩森严,但是皇帝在什么地方宫廷就在什么地方。
这华清宫不敢说是三千佳丽,也有一千宫女呢。这些人都是花朵一般的年纪,谁家女子不怀春?她们被关在这里,除了皇帝,再也没见到别的男人了。要是忽然冒出来个男人——杨玉不敢想下去了。真出点什么风流韵事,她这个贵妃就成了靶子了。一个秽乱宫闱的帽子就要扣在自己头上了。她是要负领导责任的!
“是昨天进宫来奏乐的学徒啊,就是那个吹笛子的,人很俊俏标志的。叫什么展梅的,身材高挑,眉眼周正的那个。圣人说要这个孩子是个可造之材,应该好好地教导。看样子是要亲自教导他一二了。虽然是圣人发话了,可是没必要非要他住在内苑啊。”周尚宫提起展梅的时候眼睛不由一亮。杨玉也想起来这个展梅了,是哪天学徒里面长相最好的。整个一个言情男主的标准长相。剑眉星目,长身玉立,眼角眉梢带着一段风流,薄薄的嘴唇,仿佛是把邪魅一笑给焊死了。
难怪叫展眉呢,叫人见了展颜一笑!不过他的名字不是眉的眉,而是梅花的梅。看着周尚宫严肃的脸上竟然闪过一丝花痴般的笑容,杨玉忍不住想,美色的力量无人能抵!无论男女都一样!
“原来是他啊,更应该给我搬出去了。叫那个什么展梅去山下,山下那么多地方呢,给他安置个地方!若是谁有什么话说,就说是我的意思!”杨玉立刻决定,不管李隆基是闲得无聊,想要找个徒弟,还是别的什么目的。这个祸害就不能再宫中放!
连着周尚宫都忍不住发花痴一分钟,那些小宫女们还不乌央乌央的扑上来!杨玉立刻决定把展梅给赶出华清宫。
周尚宫忙着说:“山下别墅很是清静,就叫他暂时安顿在那里吧!”杨玉看一眼周尚宫:“也好,你看着办就是了。只是一样,叫侍卫们看紧了他,不是奉诏谁也不准随便见那个展梅。”杨玉顿了下,语重心长的对周尚宫说:“我知道宫中的日子实在是无聊,但是那个展梅先不能动。先看圣人是什么打算吧!”
周尚宫被杨玉说中了心思,脸上微微一红,收声敛气,垂着手连称不敢。杨玉笑着安慰:“我没责备的意思,我知道你在宫中孤独寂寞,但是身为尚宫,你可不是那些新入宫什么也不知道的小丫头了,要学会控制自己。在这宫里,理智永远大于冲动。等着你功德圆满了,我送你出宫,到时候什么俊俏郎君没有啊!”杨玉提醒周尚宫要保持晚节,别最后关头翻车了。
“娘子真是会说笑!”周尚宫红着脸,忙着去传话了。杨玉看着周尚宫的背影,若有所思。按理说周尚宫在宫里也算是资深老人了,能混到今天的位子上也是个厉害人物。别的不说,周尚宫现在绝对是个富婆,杨玉是个大方的领导的。她一向认为要员工有狼性,就不能拿着狗粮糊弄。因此周尚宫不管是整治地位,还是经济收益都超越了她的前任。
本以为周尚宫能兢兢业业工作,彻底摒除杂念。谁知她还是在一个小鲜肉面前破防了。人的感情需要是金钱无法替代的啊?还是周尚宫已经没了当初的创业激情,已经成了小白兔员工呢?
“娘子想什么这么入神,差点就撞在柱子上了!”杨玉猛地撞上个温暖的身体,她竟然不知不觉走到了寝宫门前,而且差一点就装在柱子上了。李隆基打趣着对自己投怀送抱的杨玉,拉着杨玉进去了:“我看娘子早就把陆江海重重围困,你彻底把陆江海踩在脚下只是时间问题了。怎么还是愁眉苦脸,仿佛满腹心事的样子。”
“没什么,我在想宫中的宫女也该放出去一些了,也不用等到三十岁了,二十五就放出去吧。还有这些女史们,她们很多年纪都大了,宫中不容易,她们也不用看年纪,想出去的都出去吧!”杨玉忽然提出来放宫女出去。李隆基有些摸不着头脑:“好好地,怎么想起这个事情了?不是早就有定论了,五年小放,十年大放人出去。前年不是已经放出去了很多了?到了下一个五年,还要两年时间。难道是有不安分的了?”李隆基眼神犀利,他忽然想到别是陆江海或者什么人把手伸到了宫中了。
“不是三郎想的那样,今天周尚宫……”杨玉说起来展梅的事情,最后杨玉无奈的摊摊手:“我真是粗心了,竟然没想到这一层。周尚宫在宫中多年,她也是个女人啊。不如问问她的意思,若是愿意出宫呢,没准还能嫁人生孩子,今后她老了,也有人膝下承欢。金钱再多,到底是孤身一个,有什么趣儿呢?”周尚宫从骨子里讲不是那种一心做事业,她依旧是被塑造出来的标准女人。
李隆基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半开玩笑的说:“我把展梅送给周尚宫好了!”
“开玩笑!周尚宫是女史,她是有品级的。就是出宫了,也不能随便嫁给个贩夫走卒,怎么也要是有官职,有家世的。展梅是什么人?他什么年纪?不过是一时冲动,我不相信他们能白头偕老。要是能坚持三年,我就输了!”杨玉翻个白眼,嘲笑李隆基在乱点鸳鸯谱。给周尚宫找个离异或者丧偶的侍卫,这才合适呢。因为能在宫中做侍卫的,都是世家子弟出身啊。
周尚宫是正经三品女官,她怎么可能嫁给一个梨园弟子?
“哦,娘子还真是为她着想。没准周尚宫并不希望和展梅白头偕老呢,她大概只想要一个年轻俊俏的郎君陪伴。其实这也没什么,饮食男女,人之大欲。”李隆基表示杨玉理解错了,周尚宫要的只是个暖床,排遣寂寞的工具人。
呃——杨玉发现自己竟然没往这方面想。她认真的想了下:“这个,我要想想。周尚宫是管理内廷中宫女的,她要是和某个男人保持暧昧关系,舆论不控制啊。”看着杨玉一本正经的讨论起该如何解决内廷女官们生理需求的话题,李隆基脸上有些古怪。
“娘子也不用为了这个操心了,按着你的意思,把她们放出去就是了!”李隆基忙着打断了杨玉的思路,叫人进来服侍杨玉更衣,烹茶了。
很快陆江海就明白自己掉进了杨玉的圈套里,凉州,陆江海面对着雪片一样飞来的坏消息头疼不已,这一切看起来杂乱无章,但是仔细想想,仿佛背后都有一个人的影子。自己一个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能被一个女人给打败了。尤其还是那个毫无底线的女人!
“郎君,扬州钱庄已经被挤兑了。也不知道是谁放出了风声,还四处造谣,说什么咱们的银库早就是空了,根本没办法保证他们的本金。这个消息一出来,那些小储户都赶着过来要把他们的钱提走。”管事一脸的为难,和陆江海回报着坏消息。
“一些小储户,能有多少钱。虽然咱们现在银根紧张,可是也留下了不少的备用金吗?他们那些人都是些人云亦云的傻子,没脑子的!他们会造谣,你们不会吗?只说咱们的金库里金银成山。做些障眼法什么的,叫人以为咱们资金充足就是了。具体怎么做还要我教你们?当初你们放出去什么金马的事情。这次再来一遍啊!”陆江海有些烦躁的把手上的信扔在桌子上。
这位催管事可是陆家几代的老人了,掌管着一切往来账目,是个盘活资金的好手,听着陆江海的话,催管事神色反而是没了刚才的着急,而是淡漠的说:“这些小储户加起来也不是小数了。而且为了争夺凉州的工程,在长安活动,咱们金库中最后一点金银都没了。前些日子郎君还要折价发汇票。如今咱们陆家钱庄的汇票已经是折价一成了,几乎成废纸了。这会除非把长安分号的资金调回去还能搪塞,再也没别的办法了。扬州的总号可是陆家的根本。江南的商业比长安繁华多了。留在长安都是靠着打点关系,有靠山固然好,但是没有靠山可就难了。为今之计,还请郎君定夺。是到了做取舍的时候了。”催管事的话音未落,陆江海顿时暴跳如雷:“闭嘴!我就知道你对我一直有意见。我就不该把你放在这个位子上!什么叫扬州才是根本。长安才是根本呢。我告诉你,有权利就有财富。在扬州我们永远都是个土财主,被人随便摆弄。别说什么扬州都督了,就是个地方官也敢卡我们的脖子!我要做什么,我这么辛苦筹划是为了什么!”
看着陆江海近乎是失去理智的歇斯底里,催管事眼里闪过一丝阴影,他语气没有任何起伏,摊手说:“可是扬州那边怎么办呢,小储户挤兑,而且已经没商家用陆氏的汇兑业务了!”
陆江海咬紧牙,狠狠地说:“他们挤兑好了,我预备赖账了。”
什么?这简直是把陆氏百年声誉放在地上摩擦了。催管事惊讶的看着陆江海,仿佛在看一个冒出来的恶鬼。陆江海狰狞的冷笑一声,他噌的一下站起来,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走着,眼里全是疯狂:“这都是杨玉的诡计,她把我一步一步的逼到悬崖边上!她希望陆氏被挤兑,我只能把长安分号的钱调回去,然后放弃这里的工程,我们一落千丈,她则是趁机出来,拿到了凉州的工程的,吞并我们在长江以北的生意。接下来你以为我们龟缩在扬州就能逃过一劫吗?错了,她会赶尽杀绝!”
“郎君既然明白这是恒泰的圈套,为什么还要——”催管事一脸的无奈,既然知道人家没安好心,你为什么还要跟上去啊?“她是贵妃,有圣人护佑,说句难听话,民不与官斗,陆氏和恒泰争斗占不到便宜的!郎君现在到娘子跟前认错,我想娘子应该不会赶尽杀绝的。咱们回到扬州,还能积蓄力量东山再起。”催管事已经筹划起来东山再起的事情了。
谁知陆江海却是嗤笑一声,很不屑的说:“你们知道什么?东山再起?哪里那么容易了,她也不会允许咱们东山再起。我看出来了恒泰是想把天下最赚钱的资产都攥在自己的手里,今后还有我们好日子吗?你算算,盐业,冶铁,一切矿场,海运,丝绸,将来只怕还有茶叶和瓷器。这些都是最赚钱的东西,加上钱庄!你觉得回到扬州我们是做香粉胭脂呢,还是买汤包东山再起啊!”
催管事面露难色,他的认识和眼光实在是闹不清杨玉要做什么:“可是形势比人强,奈何人家是贵妃,胳膊拧不过大腿!不过这么多的生意,恒泰一家也做不完啊。再者还有汪朝宗和马元中两家。他们和娘子关系极好的。他们都不担心,大不了我们跟他们学。当年娘子初来扬州的时候,和陆家有过交情的。她应该看在老主人的面子上不会赶尽杀绝的。”
“哼,你看看马元中和汪朝宗两个都成了贵妃的看家狗了。他们早就把自己手里的产业大部分卖给了恒泰。别看他们现在依旧是盐业总商,依旧是最大丝绸商。不过是为人奴仆罢了。他们是在为了恒泰办事呢!你看朝廷给了汪朝宗和马元中官职就知道了。我是不会屈居人下的,宁为鸡头不做凤尾!”陆江海冷笑一声:“我忽然想明白了,我欠债越多,我就越安全!你去再和凉州当地的商人们借钱,还有凉州当地的钱庄,能借多少就借多少。”
一阵秋风吹来,窗户纸呼呼作响,屋子里的灯火被吹得摇摇晃晃的。陆江海眼睛闪烁着可怕的光,他变得亢奋起来:“你在这里看住了,按着我的吩咐尽量的借钱!我要赶回长安,接着借钱。扬州不是在挤兑吗?我既然身为陆家的家主,就不能坐以待毙。我要去借钱周转!”
催管事有种不好的预感,结结巴巴的问:“郎,郎君真是要做什么呢?这么下去资不抵债,陆家真是彻底垮了!”
“我就要的是资不抵债。你想到了那个时候谁怕谁啊!”陆江海讽刺的冷笑几声:“那个时候他们都知道,就是把陆家抄家了,房产古董,什么都算上也不能还钱。他们放债为了什么?为了逼死我,为了抄家,弄些脱不了手,无法变现的地产房舍?他们为的钱啊。陆氏还能运营一天,就有希望还钱,陆氏真的死透了,他们的帐就彻底没了!我大不了一死,但是他们的钱还是不能回来啊。那个时候我就有筹码了,和他们谈。把这些债主变成了股东!”
催管事一下子明白了,对着陆江海伸出大拇指:“郎君神机妙算,真是神人啊!”
杨玉这些天都泡在恒泰呢,听着珍珍回报说陆江海已经回到长安,他开始疯狂的借债。“哈哈,我早就料到了。陆江海现在借钱,可有人借给他啊?扬州那边岌岌可危,他要借的可不是个小数目。”杨玉嗤笑一声,摆弄着算盘。
“当然不是个小数,陆氏眼前的样子谁敢借钱给他?陆江海竟然提高利息,听说现在已经是提高到了五分了,而且还是利滚利的!”珍珍端着茶水喝一口,她看着杨玉的脸色,试探着说:“咱们可要出手了?”
“等着涨到七分的时候再出手。现在把对陆氏不利的消息做得足足放出去,顺便告诉和咱们有来往的商家和钱庄不要给陆江海调头寸!”杨玉眼里闪着兴奋地光芒,就像是虎鲸发现了海豹。
“五分息还是利滚利,陆江海已经是病急乱投医了,他就是再被逼得紧了,也不能给出七分息啊。那是还不起的!”珍珍不敢置信。
“他就没打算还呢,陆江海预备靠着举债把无数的商家和钱庄都绑在他的船上,然后联合这些人和恒泰和我对抗!他是要债转股,这样好了,我直接做陆氏的大股东!”杨玉早就看出来陆江海的打算,就等着陆江海拼命举债,然后她不费吹灰之力把陆氏给整个吞并。
珍珍拿着崇拜的眼神看着杨玉:“娘子,你真是神机妙算!”
“什么神机妙算,是贪婪无耻!”杨玉从来不介意直面惨淡的现实。
华清宫中,李隆基有些怅然若失,他拧着眉头,仿佛在下很大的决心,最后李隆基对高力士:“可都预备好了?叫他们出发吧!”
高力士有些担心的说:“这几天娘子忙于恒泰的事情,只怕没那个心思。”而且娘子好像对那个展梅没兴趣,这么去了岂不是自讨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