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爷娘的眼神看的浑身不自在,桃忍不住跺脚撒娇的喊着“你们干什么这么看我啊!我又不是个孩子了!阿娘~”桃子浑身拧麻花,眼巴巴的看着杨玉的,似乎在说“我是你儿子,你还不了解吗?”
“哼,还大人呢,你刚才那个样子数十年还是一个样。说吧,你怎么忽然想起这个了?”杨玉瞪一眼桃子,还一惊一乍的,怎么能叫人放心啊!而且桃子竟然提出要把李瑁弄回来,杨玉内心是拒绝的。她不想李瑁在长安做尴尬人,今后只怕李瑁更尴尬了,还有就是,李瑁应该也不想在长安吧。在李隆基和桃子的眼皮底下,那个滋味可不好受!李隆基倒是一下子明白了桃子的心思,笑着说:“真是长大了,你有如此仁厚之心,我很欣慰。只是这个话要等着人多的时候说!”
“我觉得大家更喜欢那些传言。房琯他们不像是传八卦的人,还是那些什么宫中的流言蜚语,在百姓看来可信程度更高。”说着桃子对着李隆基挤挤眼,无声的张嘴说了句什么。杨玉哼一声:“大声说出来吧,人家是一孕傻三年,我是傻了三十年的节奏,你说我病糊涂了,是不是!”
当着我养病养傻了是不是,就知道桃子不是那种圣母,要做烂好人呢,他如此做,一是要缓和矛盾。毕竟李隆基一番雷霆手段下来,那些宗室,功臣还有氏族们都心存疑虑。若是长此以往,皇帝和宗室氏族的矛盾越来越深,总会酿成大祸的。二是要给桃子树立新人设了。以前桃子基本是个无忧无虑的小破孩儿,不管是做什么,都有圣人和贵妃两重靠山呢。现在桃子是太子了,是帝国未来的主人,再也不能用什么任性孩子的人设了。
这个臭孩子,竟敢当着我的面对着李隆基吐槽,说杨玉是糊涂了!看着杨玉生气了,桃子立刻可怜兮兮的看着阿爷,李隆基倒是心情很好,板着脸教训儿子:“很该叫你阿娘教训你一顿。都是大人了,还这么冒失。当着你阿娘的面毫不掩饰的说她病糊涂了。我看病糊涂的了是你吧!”说着李隆基伸手戳一下桃子的额头,桃子啊,你阿娘也看了,你也该回去了!
“回去给我读书去!知道什么叫礼数!”李隆基一下子翻脸,要把儿子赶走。桃子不敢置信的看着阿爷,真是见色忘儿子啊,你凭什么霸占着我阿娘,不给我看!桃子期期艾艾的看着杨玉:“我大热的天气赶来,肚子都饿了,路上好热啊,这会肯定更热了。阿娘,我能留下来吃顿饭吗?”
杨玉抱着儿子,对着桃子说:“这叫什么话,哪有还没坐一会就赶回去的。你只管留下来,住几天都没关系。我也有不少的事情要和你说呢。不知道你来,也没预备你喜欢的菜,这可怎么办呢?”
“我不挑食的,而且我的口味和阿娘差不多啊。阿娘,你的小菜园怎么样了?我想去看看!”桃子扶着杨玉,提出要去菜园看看。杨玉推开桃子的手:“我慢慢的能走,你不要扶着我,我要学会自己走路。菜园里面茄子长出来了,咱们有了不少新鲜菜呢,例如芫荽,还有芹菜。”这个年代,中原大地上蔬菜种类少得可怜,杨玉收下的商队把世界上各种蔬菜种子源源不断的搜集到大唐来。这个小小的园子,就是它们来到大唐的第一站。
杨玉心里明白,桃子可不只是单纯的看她来了,这个小子肯定有话要说。李隆基郁闷的摸摸鼻子,皮笑肉不笑的说:“果然娘子嫌弃我了,你可把要紧的政务带来了?我这就去看看,赶着你走之前批阅完,给你带回去!”言下之意是别想赖在这里几天了,我批完公文,你就能滚了!
“政务要紧,三郎这些天一直陪着我,我心里越发没底了。圣人因为我耽误了国家大事,可是我的罪过了!我带着桃子看菜园子,就是为了告诉他稼穑艰难,民生多艰。今后要爱惜民力!”说着杨玉一脸正色的对桃子说:“农人安天下安,农业是重中之重,是头等大事!”
“是,我记住了!”桃子心里做个鬼脸,带着几分得意的想:阿娘还是向着我的!
看着李隆基带着高力士进屋去了,杨玉一步一挪向着菜园走去,桃子小心翼翼的伸着手,预备随时可能发生的意外情况。短短一段路,杨玉走来格外的辛苦,两条腿酸麻胀痛,曾经断过的骨头隐隐作疼,稍微有些不平整的路,对杨玉来说竟然如同一座高山。她竭力找回以前走路的感觉,还要忍受着伤痛。杨玉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刀尖上。
终于杨玉站在了菜园门口,看着满院子郁郁葱葱,长势喜人的蔬菜和作物,她舒口气:“看,我的菜园子长得不错吧。吃饭问题可是个大问题,没饭吃真的会天下大乱的!李瑁来长安了是不是,是他和你说的,要回到长安来?”
桃子还以为阿娘要谈农业问题呢:“是,——不是,那个十八哥没有——”桃子对上杨玉犀利的目光,就像是被蛇盯上的青蛙,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杨玉问什么,他说什么了。阿娘根本没糊涂,她依旧犀利深邃,我不是对手啊。
杨玉好像对李瑁的态度很感兴趣,等着知道了是桃子想要李瑁回来之后,杨玉松口气,喃喃自语的说:“还好,他算是安静了。”桃子有些疑惑的问:“阿娘,什么叫安静了?我看十八哥可是心怀天下,想得很多呢!”
“你知道什么,他的野心没准就和灰烬之下没有熄灭的火星一样,遇上了合适的环境就会——”杨玉做个燃烧的手势,别人不了解李瑁,杨玉可是太了解了。李瑁的野心不会那么容易消失殆尽的。李隆基在一天,李瑁就老实一天,若是等着桃子做了天子,保不准李瑁会有别的想法。一雪前耻,证明自己才是最适合做坐那个位子的人。
“阿娘你好像很了解十八哥啊,他手上有一份名单你可知道?”桃子试探着杨玉的反应。
“名单?他的名单多着呢,你说的是那一份啊?”这个小东西在试探自己呢,李瑁肯定吧自己塑造成了受害者,不知道怎么在桃子跟前颠倒黑白。杨玉在心里闪过暴力的画面,正在长安一个偏僻角落的李瑁忽然打个寒噤。
看着桃子傻夫夫的样子,杨玉讽刺一笑:“你十八哥手上的名单多着呢,例如,那些拿了寿王特别赏赐的臣子们,那些受到寿王恩惠的士子,例如和寿王府上有生意来往的商人们,还有从府里出去做官的,经商的家人的名单——”杨玉滔滔不绝,桃子都傻眼了,原来十八哥说的是真,当初寿王和三庶人争斗,阿娘才是运筹帷幄的那个。
“那个义学出来的学生名册,他们其中不少的人已经是历练出来了——”桃子有些没底气的表示,他想要的是义学毕业生的名单。
“你这个傻子,你想把这些收为己用?我告诉过你,世上没有永恒不变的东西。当初你十八哥功亏一篑,并不是我反水了,也不是李林甫见风使舵,临阵倒戈。实在是他自己犯忌讳。这么多年了,你一个要成为储君的人还对那份名单垂涎三尺,当时——这是个教训,我们都要吸取!”杨玉别有深意的看一眼桃子。
原来如此,桃子对杨玉星星眼,无比钦佩:“阿娘,你真的好厉害啊!”义学是阿娘建立起来,培养了不少能人,就连着阿爷都忌惮。阿娘真是用力太猛了!不过最后却作用在了十八哥身上。这上哪说理去啊!桃子表示事情结果真是出人意料啊。
“所以说,你要那个名单没用。就算是得到了名单,你给了他们机会,叫他们可以形成一股势力。而且时过境迁,他们其中不少人都变了。你找他们就是自找麻烦!不要想捡现成的。要吃菜,最好亲自动手,要喝水自己挖井!你是太子了,为国家培养人才,也是你的责任。你要知道,坐在你阿爷的位子上,已经没有你的我的这个概念。天子无私!你选拔人才要光明磊落,不要叫人认为你在培养自己的党羽!”杨玉点点桃子的鼻子,指着一个篮子说:“那些瓜不错,摘一个下来!”
桃子把一篮子才放在杨玉面前:“阿娘,这些足够了吧!”
“够了,等着你回去我叫人预备些给你带回去。你可回来了,也该夫妻团聚,没事不要老往我这里跑,多抽点时间,关心下自己的娘子!”杨玉慢慢的走几步,停下来歇一会。
“阿娘,我知道!我也不是孩子了。对了,十八哥送的礼物,阿娘可还喜欢?”桃子想起那个麻将牌,忍不住说:“阿娘当初是因为十八哥没时间陪你,你才——”桃子不说话了,眼巴巴的看着杨玉。
一定是李瑁那个混蛋在桃子跟前说什么了。“是他说的,我是耐不住寂寞的因此红杏出墙了?”杨玉的语气不好,连着表情都跟着狰狞起来了。桃子忙着缩缩脖子:“阿娘息怒,阿娘息怒。阿娘这么一生气啊,真是有种金刚不怒自威的架势,我的小心肝可禁不住啊。十八哥没这么说,是我猜测的,因为这个事情他也是语焉不详,含含糊糊的带过去了。不过看他的神态语气,应该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阿娘的事情。阿娘,你现在的样子,生气实在不好看!”桃子忍不住吐槽起来。他尽量不做个外貌协会,可是同样一个人,同样是生气。以前阿娘生气,虽然也是狂风暴雨的,但是美人发飙,叫人心旷神怡,现在阿娘这副尊容——简直是一个小黑胖子,一打一蹦高!
“他当然不敢照实说了,他怕说了实情,你会看不起他!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你这个没良心的,竟然开始嫌弃我了!”杨玉捏着桃子的耳朵,哀哀戚戚的控诉着儿子没良心。三郎还没嫌弃呢,你倒是来嫌弃我了!也不想想,我成今天的样子是为了谁啊!
桃子捂着耳朵,哎呦,哎呦叫着讨饶:“阿娘高抬贵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陈述个客观事实,我可没半点嫌弃你的意思。你们当初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杨玉猛地放开桃子,看着墙边出神:“没什么,不过是分赃不均罢了。横竖他还在长安呢,你去问他好了。我倒是想听听他是怎么说的。”
不说杨玉和桃子在菜园里上演母慈子孝,母子一起种菜的和谐画面,屋子里,李隆基并没心思在公务上,他只是漫不经心的拿着一份公文翻阅起来,上面已经有了桃子的批示,李隆基仔细看了几行,微微的点点头。出去一段日子,孩子真是长大不少,处理政务越发有章法了。高力士则是站在边上,低着头半闭着眼,似乎在打瞌睡。
李隆基忽然把手上的公文放下,高力士却像是得了什么信号,无声的对着圣人一拱手,就要出去了。“不用去了,她们母子好容易见面总有很多话要说的!”李隆基当然知道高力士要去做什么,这是他第一次对听墙角失去了兴趣。
不对头啊,圣人不是很在意娘子背地里说什么,态度如何吗?怎么竟然没兴趣了?难道是因为桃子要做储君,因此圣人彻底放下戒备心了?可是娘子不是一般人啊。当初圣人为什么赶走娘子,还不是就怕这一天?娘子扶持自己的儿子做了太子,就开始施展手腕,请圣人退休了。难道圣人要半推半就,升级做太上皇了?
“奴婢愚钝,圣人的意思是今后都不——”高力士不好说的太直白,娘子是摔断了腿,不是摔坏了脑子了。你小心着那天完成了使命,被娘子给一脚踢出去!
“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不猜忌呢?娘子不会有什么想法的,桃子更不会。”李隆基悠闲的靠着凭几,神色悠闲。好吧,反正我一个奴婢,没什么可被算计的。不像是某人,有太多被人眼馋的东西。高力士在心里默默吐槽,一脸恭敬的说:“娘子对圣人是真心实意,桃子更是忠孝两全的孩子。他心地善良,对人宽厚,圣人是要准了桃子的请求吗?寿王要召回长安?”
听着高力士提起李瑁,李隆基忽然皱起眉头,桃子怎么忽然提起李瑁呢?莫非——李隆基猛地一拍桌子,对着高力士呵斥道:“你还站着干什么?赶紧去听桃子和娘子说什么了?李瑁没准就在长安,或者他私底下和桃子联系了!你快点去啊!”
高力士几乎是一溜烟的跑出来,没法干了!刚才是谁信誓旦旦的说:“我相信娘子!”结果言犹在耳,就自己打脸了,还啪啪啪的那种!我老胳膊老腿了,都要禁不住了!不过圣人说李瑁没准回来了?寿王能无诏潜入长安?高力士被这个念头吓一跳,寿王到底要干什么?他真叫人捉摸不透啊!
可惜高力士还是晚一步,等着他赶来的时候,杨玉已经和桃子慢慢的往回走了,见着高力士过来了,彼此都愣一下,杨玉装糊涂,笑嘻嘻的问:“阿翁怎么来了,大太阳底下,仔细着中暑,有什么话叫人过来传话就是了。莫非是三郎嫌我我出来久了?真是蝎蝎螫螫的,我还能飞了不成啊!”
高力士没想到杨玉和桃子这么快结束了谈话,笑嘻嘻的说:“圣人惦记着娘子呢,圣人说这不是一日之功,急于求成反而欲速不达。因此圣人特别叫老奴来请娘子回去呢!”高力士目光在杨玉和桃子之间几个来回,最后落在桃子手里的篮子上:“这么多的菜蔬,真是丰收了!”
少来了!杨玉心里明镜一般,李三郎真是自身听壁脚爱好者,可惜这次没把握好时间,被撞上了。高力士表演的不错啊,好像今天来的不是桃子而是他一样。你整天跟着李三郎泡在这里,不少菜还是你自己种的呢。
在宫里大家演技都很好,杨玉和高力士皮笑肉不笑的飙演技,桃子则是笑嘻嘻,露出一嘴白牙:“哎呀,大太阳底下对什么戏啊。这一条过了!阿翁,有什么话直接问,我是你看着长大的,我瞒谁也不会瞒着你啊。我和阿娘在菜园里的时候,阿娘教导我了,说我不分轻重主次,先有国法,再有家规。我今后是需要各位兄长辅佐的,但是也不能叫他们忘了身份。”
这个倒霉孩子!高力士被噎住了,脸上涨得通红,使劲的咳嗽几声:“咳咳,老奴觉得桃子小时候虽然淘气,可是比现在可爱多了!”
“哈哈,阿翁和我想的一样!这孩子越大越不好玩!”杨玉哈哈一笑,扶着桃子的胳膊。
晚上,李隆基一脸轻松的进来,终于把桃子赶走了,耳根子清净了,我的世界清爽了!谁知灯下杨玉正在鼓捣什么东西呢,看她聚精会神的样子,竟然没察觉自己进来。等着李隆基看清了杨玉摆弄的东西,他心里警铃大作——李瑁那个逆子果然是贼心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