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着儿子,杨玉没有给桃子张嘴的机会,她抱着儿子,都要心疼死了。虽然理智告诉她,不能这么娇生惯养,可是面对桃子那张疲惫不堪的脸和两个触目惊心的黑眼圈,杨玉的理智暂时下班了。
“你怎么这副德行啊,回去给我安心睡觉去!”杨玉生气的拍了下桃子的后背,催着儿子回去休息。放着那么多的人,没必要亲力亲为。桃子扯着杨玉的衣襟,可怜巴巴的说:“阿娘,我现在是睡不着啊。事情很棘手……”桃子巴拉巴拉,把苦水倒出来:“我想要偷懒很容易,干脆把什么都推到十八哥身上,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他最后怎么样和我没关系。但是,事情明显不简单啊。十八哥也是个受害者。我不是帮着他说话,我是担心有人在暗处盯着我们呢。若是真的把十八哥——到时候就有人出来为十八哥翻案了。我要把后边的那个人抓出来!”
杨玉很是欣慰:“桃子长大了,可是你打算怎么办呢?”这个幕后黑手真是用心狠毒。他算准了杨玉,至少是桃子对李瑁是深恶痛绝,甚至皇帝也厌弃了李瑁。韦静好死的蹊跷,李瑁又心如死灰,他认罪是为了求死。
可是李瑁死了,杨玉和桃子真正的磨难才到来。李瑁根本没做那些事情,到时候忽然翻案,又成了贵妃和雍王为了掩盖当年丑事,对前夫和自己的兄长痛下杀手。到时候杨玉不仅是祸国妖妃,更是心狠手辣,权力欲望极大的女人了。简直是韦后的翻版,武则天暗黑模式。桃子呢,本来身世就容易被人诟病,现在又加上一条,狠毒,杀亲兄长!这个名声还做太子呢!只要皇帝前脚发布敕书,后脚就有人造反了。
李瑁的死成了压垮杨玉和桃子的最后一根稻草。哼,叫我上当受骗!做梦吧!杨玉在李隆基身边这些年,政治敏感度和心机城府都有了进步了。她现在早已经是修炼成精了。桃子也想到了这一层,杨玉很是欣慰。
“我要是有办法就不来阿娘这里了。我真是佩服十八哥,油盐不进,简直是铁铸的,油盐不进,我把什么话都和他说了,十八哥竟然毫无表示。他真是宁远看着我们掉进别人的陷阱,也不肯帮我们一下。阿娘,你和十八哥到底是什么血海深仇啊。他这是用生命在报复你呢!我以前真是错的离谱了!”想起以前自己竟然认为阿娘和十八哥是被迫分开,真是大错特错啊。
那天桃子干脆把一切都放在明面上和李瑁摊牌了,谁知桃子痛陈利弊之后,李瑁依旧是面色如常,拿着半死不活的语气说:“生死与我早就是无关紧要的了,你只管上奏,我承认一切都是我做的。”桃子没好气的抓着李瑁的领子恶狠狠地说:“你真想死我不拦着,但是你根本就是想拖着我们给你做垫背的。”
“哦,这个你不用担心。你阿娘可是很有办法呢。再者说了,不经历风雨怎么能见彩虹啊。桃子,你连这个坎儿都越不过去,还怎么做储君呢?”说着李瑁干脆是闭上眼装睡了。
听着桃子的抱怨,杨玉心里冷笑几声,李瑁真是个超级小心眼。不过想想当初李瑁失去了什么,他现在这么做也在情理之中。“那个,你那个十八哥啊真是小气得很。不过你想,一个和大唐储君之位失之交臂的人,会这么做也是正常的。不过,我也是个小心眼罢了。他叫我一时不舒服,我叫他一辈子不舒服。”杨玉冷笑一声,勾勾手指,桃子立刻贴过来。
母子两个咬着耳朵,桃子不敢置信的看着杨玉:“阿娘,这样行吗?”
“行不行,试试看了!”杨玉伸出指头戳一下桃子的脑门,她嘴角闪过一丝阴森的笑容:“这个事情我来做。”杨玉怎么能错过这个整死前任的机会呢?
………………
麟德殿里,李隆基正看一本公文,高力士一脸心事的进来,站在皇帝身边。李隆基也不抬头:“力士有什么话只管说,桃子去娘子哪里了?他们母子是什么意思呢?”
“李瑁还是不肯配合,他把什么都认下来,说只求速死。雍王殿下没办法,和娘子讨主意。现在娘子要亲自审问李瑁了。也不对,娘子叫人把李瑁关在个没有门窗的房子里,只留下一个方寸有余的孔洞传递食水。还说不准给他吃饱,只能吃粗陋的东西。这个大冷的天气,那房子里没有被褥和炭火,若是李瑁有个什么可怎么好呢?”对杨玉的手段,高力士心里毛毛的。娘子从来不是个省油灯,这个他知道。只是没想到杨玉的手段如此狠辣。真叫人汗毛倒竖啊!
李隆基忽然想起杨玉曾经说过的话:“李瑁对我恨之入骨,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整死我的机会,我呢也一样!”那个时候李隆基以为杨玉在说气话,谁知过了这些年了,杨玉的预言成真了。娘子还真是了解李瑁啊。就连着自己也认为李瑁就此丧失斗志,彻底躺平了,因此李隆基才放心的依旧叫李瑁住在自己府邸里,而不是被送到十王宅看管起来。
现在杨玉下狠手要收拾李瑁的,李隆基嘴角绽出个笑容,娘子好兴致啊。李瑁的确是应该敲打下了。只是李隆基没时间,也没那个心情,儿子那么多,多李瑁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再者说了李隆基可不会扶持李瑁。正好叫娘子去敲打他一顿。这些年娘子看起来把前尘往事都忘掉了,其实她一直记仇呢。
高力士盯着李隆基的脸色,等着圣人发话。谁知李隆基根本没任何波动:“娘子自有她的道理,随她去吧!”这个就样了?高力士很想问问,李瑁要是被娘子给整死了可怎么办呢?
但是瞅着李隆基巴不得杨玉弄死李瑁的表情,高力士决定还是什么也不问。
在寿王府里,李瑁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被圈禁了。本来按着桃子的安排,李瑁现在是最重要的嫌疑人,千万不能发生韦静好的事情了。他要是再死了,可就彻底说不清了。于是李瑁被关正房后边一个小院子里,除了没有自由,每天依旧是有吃有穿,伙食不错,衣裳有人洗,还能经常的洗澡。李瑁这些年越来越宅了,这样的生活对他来说根本是没任何变化。只是除了身边没了使唤习惯的奴婢,不见了美人罢了。
谁知一夕之间一切都变了,坐在黑漆漆的屋子里,李瑁开始感觉到恐惧了!这里真正的不见天日,他现在已经不知道外面是白天还是晚上了,每天睁开眼就是一片漆黑,只有一个小小的洞口,每天扔进来一些粗糙的食物。来这里这么久,李瑁第一次尝到了真正的“大唐美食”一块干巴巴,用麦糠和草籽一样的东西做成的很坚硬的饼子。吃到嘴里和沙子一样,根本咽不下去。就是这样的饼子,也是凉的,甚至带着霉味的。
每天的饮用水只有一点,苦涩,应该也是浑浊的,因为会有泥沙在里边。没几天下来李瑁开始闹肚子,密封的空间弥漫着叫人窒息的气味。李瑁彻底崩溃了,他到那个洞口前大声呼唤着:“放我出去,我都已经认命了,你们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我只求一死,你们为什么要折磨我!”
谁知喊破了喉咙,竟然没一点回应。不对,回应是有的,就是那块粗糙的饼子和那碗水没了。李瑁又饿又渴,加上拉肚子很快的奄奄一息了。
“前天不是还有精神大呼小叫的,怎么今天这样安静了?你是想清楚了,还是参悟了,要修成正果呢?”杨玉的声音很清晰的洞口响起,李瑁吃力的睁开眼,他想大概是自己病的厉害了,竟然开始幻听了。不对,是杨玉,她就在外面。李瑁就像是要淹死的人,飞快的扑到洞口前:“你是在外面吗?快点把我弄出去,求你了!”
“哦,听着声音语气,求生欲还很强啊,看样子寿王的身体底子不错啊。这些年的酒色竟然没把你磨成绣花针。把你弄出去?我为什么要把你弄出去,我就是想,也没办法啊。你现在可是谋反啊,幸亏你是皇子,金枝玉叶,还能苟活人世。要是一般人,早就五马分尸了。”杨玉冷笑一声:“你觉得我缺心眼吗,放一个反贼?我嫌自己活太长了是不是?”
李瑁直着嗓子喊叫着:“我是被冤枉的,我什么也不知道!你快点放我出来啊!”
桃子站在杨玉身边,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原来挨饿真管用,当初李瑁可是衣服起死人不偿命的德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桃子犯错落在他手上求他网开一面呢。阿娘的办法虽然损了点,但是真管用啊。
“我放你出来?要是你骗我怎么办呢?要知道证据摆在那里呢,你可是嫌疑很大啊。那些巨额资金竟然不翼而飞了,焉知不是被你拿走豢养死士了,收买人心要阴谋造反了?还有那个雨娘,身上捆着的红绫子,你府上所得赏赐的石榴红绫子可是少了一匹啊,但是你府上并没添置什么新衣不是。”杨玉坐在一个凳子上,翘着脚,抱着胳膊。八壹中文網
李瑁艰难的敲打着墙壁,他眼前一黑,彻底昏过去了。
等着他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了以前的卧室里,身边站着柳东桓和桃子。见着李瑁醒了,桃子有些无奈的摊手:“十八哥你觉得怎么样?我阿娘吩咐了。你身体虚弱要慢慢的调养,可不能暴饮暴食啊!”说着一个奴婢端着一碗稀粥进来,李瑁早已经是饿急眼了,伸手端过来就要喝。谁知却被柳东桓抓住了胳膊,他一个巧劲,李瑁手里的碗不见了:“你先和点清水吧,正好把肚子里污浊之物洗洗干净。你喝酒太多了,身体已经开始淤积痰湿毒火了。”连粥都没得喝了!
李瑁眼泪都下来了,两辈子为人,他什么时候尝过这个滋味啊。现在只要桃子拿着个肉包子,李瑁什么都说了。
大明宫中,杨玉咯咯笑着,听着桃子绘声绘色的说着李瑁狼狈无比的样子,“我简直吓坏了,十八哥那副样子——啧啧,真是叫人大开眼界。他抓着水杯不肯撒手,柳东桓说不能一下子喝太多的水,我只能叫两个身强力壮的士卒来抓着他。谁知两个身强力壮的士卒走抓不住啊,最后还是六个人一起上,才压住了他。十八哥什么时候神力无边了?”桃子比划着:“现在十八哥乖得和小羊羔一样,问什么说什么,还主动交代了很多事情。阿娘,你怎么想到这个主意呢?若是这样的胡啊,干脆今后审问犯人就不用拷问了,饿着他们就是了!”
“傻孩子,审问犯人也好,做别的什么也好,这种手段是因人而异的。你十八哥啊,是锦衣玉食,他最辛苦的也不过是当初在洛阳修建粮仓的时候,在工地上晒太阳罢了。他只怕不知道世上还有食不果腹,还有吃糠咽菜,他说什么只求速死,根本是吃饱了撑的的。最要紧的是,他没有承受苦难磨练的心志,没有坚定的意志,贪图享受。因此饿他几顿就好了!这种事情要视情况选择合适的方式,没有什么定论。”杨玉讽刺的冷笑几声,李瑁根本是个软弱的人。
桃子若有所思,想了一会感慨着说:“我很感谢阿娘,以前我觉得阿娘对我太严厉了,现在才知道,阿娘是为了我啊!”
“好了不用你拍马屁了。问出来什么结果了?”杨玉很好奇,李瑁都说了什么?莫非他真的参与其中了?
“别提了,十八哥真是无为而治啊,他这些年整个一个稀里糊涂,什么也不知道啊!他竟然把一切事情都交给韦氏打理。那个韦氏只重用自己娘家带来的人,把持家里权利,他都不知道那些钱被转走了,后来还是雨娘的事情出来,十八哥才开始整顿家务呢。那些钱,韦氏说花费掉了,要么就是经营不善亏损了。我查看了他们府上的账目的,的确是亏了许多。但是算下来也对不上啊。现在正在捉拿那个被撵走的仆人呢。不过十八哥说——”桃子看一眼杨玉压低声音说:“十八哥说每次李琦去他府上,总会去见韦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