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侯已经痛到感觉不出下半身的存在了。
若非听到锦慕仿若嘲讽的声音就在耳边，只怕要就此晕厥。
他勉强撑住一口气，睁开被冷汗模糊的眼，见一袭红衣的年轻女孩半蹲在他身前。
漂亮的杏眸虽弯弯的，带着笑，眼底却是一片冷漠：“柳侯爷应该庆幸，这回有人替你背了下毒这口黑锅。否则即便有皇上撑腰，你该受的，也不止这十大板。”
襄阳侯浑身一震，见了鬼似的眼睛瞪得巨大，快要凸出眼眶。
“很意外吗？”锦慕头一歪，像个无辜的孩童，眼尾的泪痣却染着嗜血的红，又妖又邪，“其实一点也不难猜。若只是单纯要对付翊王殿下，大可以伪装成元宝亦或王府里任何一个有代表性的，怎么就偏偏是我呢？”
“因为我，不仅可以代表翊王，还能将我爹爹，我长姐，全部牵扯进来，我说的可对？”
襄阳侯嘴唇哆嗦：“为、为什么不能是皇后……她、她也恨你……”
“有道理。”锦慕颔首，怜悯地拍拍他的肩，“所以只怪你太心急了孩子，再等几天，皇后发现迟迟没动静，说不定会再次出手。到时候你不就可以坐山观虎斗了？”
“咳……咳咳……”
听她老气横秋，以长辈的口吻指出自己的错误，襄阳侯气得胸口一阵闷痛，咳嗽着生生呕出一口血。八壹中文網
偏生锦慕犹觉不够，絮絮叨叨的继续分析他的错处：“还有啊，既是做了亏心事，就该有个亏心的样子。自个儿跳出来疯狂带节奏算怎么回事？生怕旁人不知道你是狼？”
襄阳侯一张乌青乍白的脸越发难看。
他听不懂锦慕后两句在说什么，但大致意思却猜得出来。
“或许你也只是想要反其道而行，却聪明反被聪明误？又或者……”话到此处，锦慕停下了自己未完的话。
又或许，有只不能随便出来撕咬的头狼在牵着他，控制他，命令他代替自己冲着人群嗷嗷叫。
简而言之一句，襄阳侯背后还有人。
锦慕眯了眯眼，眸中有寒芒一闪而过。
她又拍了拍襄阳侯的肩，长辈般殷切嘱咐：“总之，下回记得少叫唤。否则再让本王妃抓到，可就不止十大板这么简单了。”
“噗！”
该是一番好意，却激得襄阳侯怒急攻心，又喷吐出一大口血便当场晕了过去。
锦慕：“……”
啧，还好她闪得快。
真是个玻璃心的老东西。
她明明都没怎么用内力的嘛，怕打死人弄得不好收场，算是很克制了好吗？
没看他腰上一丁点血没流？
不过就是“一点点”内伤……而已。
锦慕一番话声音极小，除了他们两个，没人能听到。
因此，众人就眼看着她诡异的关心起襄阳侯，还不时拍拍他的肩。
却不知怎的，关心着关心着，竟给人关心得昏死了。
“柳侯爷！”梁国公等算是和襄阳侯一伙儿的官员疾步赶过来。
见襄阳侯一副吐血的惨状，梁国公怒气冲冲地盯着锦慕：“将人打到吐血，你满意了？”
锦慕眉眼弯弯，笑意盎然：“对，我满意了。”
梁国公：“……”
承认得太爽快，反倒叫他没词了。
当阳光洒遍贫民窟每一个阴暗的角落，这一起下毒闹瘟疫事件总算告一段落。
“草民等恭送皇上，恭送皇后娘娘，恭送神医王妃，恭送翊王殿下……”
贫民窟百姓跪满了整条巷子，山呼恭送声整齐划一，声势浩大。
东澜皇将将要进龙辇的身形一顿，又若无其事般坐进车辇。
明黄的丝绒帘子落下，将他的面色一并遮掩。
永安侯府的马车上。
听着百姓们将小妹、遇今朝和帝后放在几乎同等的位置，锦亦姗眉头紧皱，不无忧虑：“爹……”
“阿慕和王爷的确救治有功，若这也忌惮……”永安侯嘴唇一抿，到底吞下了未尽之语，“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日后说话行事更仔细些便是。切莫叫人抓住把柄，拖了你小妹的后腿。”
锦亦姗面色严肃地点点头：“女儿晓得。”
与此同时，翊王府马车内。
临行前，张太医特来同锦慕告辞。
因此锦慕落后半步进马车，就见遇今朝坐在软垫上拍着自己的腿，桃花眼晶亮又心疼又期待地瞅着她：“慕慕忙了一夜累坏了吧，先趴在我腿上休息一下好不好？”
“不必。”锦慕不仅不必，还坐在了与他相对的位置，泾渭分明。
见状，遇今朝自觉挤了过去，顺手将她往怀里一搂，脸顺势拱进她颈窝：“不趴也行，我就这样抱着你，让你靠着我小憩。”
锦慕却忽然奇怪地瞟了他一眼。
“怎么？”遇今朝懵。
锦慕语气寡淡，似一点不在意：“王爷不嫌我身上的药味难闻？”
一整晚熬制、分发汤药，她连头发丝上都有味。
“为什么要嫌？”遇今朝更懵了，又慌慌张张地解释，“我怎么会嫌弃你？不论你是何模样，我都最喜欢你！”
锦慕：“……”
她依稀记得前世某一天，她刚救回元宝的奶奶。
身上沾着浓重的药味，一出来便碰上遇今朝。
她欣喜极了，方想打声招呼，遇今朝却捂着鼻子，看也不看她，便同她擦身而过。
自那以后，她便天真地以为，遇今朝是讨厌药味的。
原来啊，讨厌的不是药，只是她这个人。
大约也想到了这回事，遇今朝面色微白，嘴唇嗫嚅：“慕慕，我……”
“闭嘴，睡觉。”锦慕兀自闭了眼。
遇今朝眸色黯然，生怕她跑了似的，一双臂膀不自觉地越收越紧。
一身药味锦慕自己也难受，回了王府便命陆夏备水沐浴。
遇今朝则重新抱起他做好的衣裳，福至心灵地明白慕慕不会要。
于是，他眸光沉沉地看了眼衣柜。
团团、嘟嘟两小只刚在新房外变回人形，就听里头传来恶魔般的声音：“你们两个进来。”
两小只对视一眼，心头同时窜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他们磨磨蹭蹭地推开门，只探个小脑袋进去。
便见遇今朝站在衣柜前，拿着把剪刀勾唇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