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落地，偌大的房间内，瞬间静得落针可闻。
卫老垂着眼皮，眼观鼻鼻观心，立在谢老爷子身后，状似佛前念经入定的童子。
而周修文，垂手躬身，低眉顺眼站在谢钦背后，也仿若一尊假人。
谢老爷子目视下首沙发上的谢钦。
虽然他年逾九十，须发皆白，但纵横商场五十年，几乎从无败绩养出来的气度，却非寻常耄耋老人那般萎靡虚弱，说话时更是气势如虹，咄咄逼人。
“谢钦，你是谢氏唯一继承人，身份尊贵，想要什么女人没有？程杏怀了谢氏子嗣，我自会送上酬劳，你把她当情人也行，当女朋友也罢，我都随便你，但妻子，不行。”
谢钦眉眼平静，不论谢老爷子说什么，他都充耳不闻，视若无睹。
气的谢老爷子胡须直抖，再也维持不住尊贵样，破功大骂，“小逼崽子，老子跟你说话呢？你耳朵聋了吗？连个屁都不敢放？”
谢钦撩起眼皮淡淡瞥过去一眼，复又垂眸，不疾不徐问，“说完了吗？”
说完了就滚。
潜台词如此明显，又如此猖狂，叫谢老爷子一哽，勃然大怒，“小逼崽子，你他娘的懂不懂尊老爱幼？老子是你爷爷，你就这样对待长辈的？”
谢钦头都不抬，一副任你口干舌燥，我自岿然不动模样，叫老爷子一拳仿佛打在了棉花上。
进不去，出不来。
空耗了一番口舌，却卵用没有。
谢老爷子喘着粗气，怒视着谢钦，半晌，冷笑一声，“老子不跟你废话了，你自己心里也有数，你是谢家唯一的继承人，既然得了谢家的好处，想必也做好了付出代价的准备。”
这话，才是谢老爷子这次前来的主要目的。
“程杏现在身怀有孕，本来就够惹眼了，你要是不想她有个三长两短，做事前最好考虑清楚。”
谢老爷子一双狭眸精光闪烁，意有所指道，“京都慕容那边，可不是什么能忍的主，你想蹬鼻子上脸，也要看人家愿不愿伸着脸给你踩！”
谢钦的婚事，是在他七岁那年定下的。
时间太过久远，且对方也一直未曾传过音讯，若不是卫老提示，谢老爷子自己都差点忘了——他脑子里记得的，只有曾孙子。
对方是谢老爷子的恩人，京都四大世家，排行第二的慕容家。
定下婚约时，谢老爷子和慕容老爷子便已经交换过信物，谢钦将来要娶的，是慕容家大房的小女儿，天生患有心疾的慕容清韵。
因着对方身体不好，绝无生产的可能。
所以谢老爷子才退而求其次，不拘是谢钦的哪个女人，只要能生下带有谢氏血脉的孩子就行。
那张慈祥和蔼，爱重孩子的面容之下，潜藏的一直都是血淋漓的獠牙。
谢老爷子最初的打算便是，去母留子。
此时此刻，谢钦终于抬眼，正视自己的爷爷。
虽然躯体已然年迈腐朽，可本人却依旧精神矍铄，老辣狠戾的爷爷谢妄。
“爷爷。”
他平心静气，语气淡的仿佛在陈述一件事实，“谢氏我要，程杏，我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