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走后,瑶儿姑娘小声道:“刘直,你真的要去守城吗?”
楚南没有搭话,将空酒杯递了过去。“给我倒酒。”
时间飞速流逝,楚南饮尽最后一杯酒,将酒杯放在桌上,轻轻拍了拍瑶儿姑娘屁股,还顺带捏了一把。
引得女子脸颊上升起红霞。
他念叨着起身离去。“都说女人的屁股软,还真他娘的得劲啊!可惜喽,到现在还没个婆姨。”
瑶儿姑娘望着楚南醉酒踉跄的背影,眼角湿润,大声喊道:“我给你做婆姨,一定要完完整整的回来娶我。”
楚南脚步一顿,没有转身,只是举起手臂挥了挥,他笑着回应。
“知道了。”
节目播放到这,所有观众都心有感触,男女之间的承诺最是伤人,也最动人心。
翌日,晨光破晓,所有观看节目的观众们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历经沧桑的斑驳城墙外,黑压压的夷族铁骑摆开阵势。
“那是……狼吗?”
外族军阵的最前方,夷族骑军坐在野狼的身上,一眼望不到尽头。
“我在某本古史中瞧见过,这是夷族狼骑,数千年历史中最精锐的骑军。
放眼史书,无一国骑军可与之相比,是蛮子们入主中原的大杀器。”
有历史爱好者,认出了夷族的身份。
历史上,有两次蛮子攻破国门入主中原的情况,其中一次便是夷族狼骑,杀的中原王朝闻风丧胆。
这种狼骑攻城的大场面,节目播出至今还从未瞧见过。八壹中文網
节目热度再次回暖,收视率也节节增高。
楚南领着剩余的城中守军,不足五百人,站在城墙上,望着来势汹汹的夷族,他并没有胆怯。
夷族阵营中走出来了一人,是楚南的上司,城中原来的将军。
“刘直,打开城门请降,等大军踏平九州,我向将军为你请功。”
楚南的视线看了眼阵前最高大的狼骑,那是夷族领军的将军。
随后大声喊道:“说实话,开城门这事我还挺想干的,谁都不想白白送死不是。
可话又说回来,我刘直打小就混蛋,平日里也没少受大家照顾,现在国难当头,如果开城门放你们进去,那也太不是个东西了吧。”
“刘直,你想清楚了?!”
城墙下的人还在劝降,楚南听不下去了,直接挽弓一箭射出。
“要打就打,跟个娘们一样墨迹什么呢!”
夷族将军一声令下,攻城正式开始。
战斗从白天打到了晚上,狼烟滚滚,喊杀声不断。
夷族善骑射,漫天的箭矢如雨落,楚南亲率五百孤勇死战城头。
艰难守住了第一日。
节目热度再次攀升,国家历史博物馆的馆长坐在电脑屏幕前,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眼前的画面。
在他的身后坐满了历史学者们。
“都好好记录,这是那段历史的珍贵文献。”
第一日守住了城,五百孤勇战死两百人。
第二日激战过后,城中守将不足百人。
直到第三日清晨,楚南的身后多了许多熟悉的面孔。
“二狗子,你们怎么回来了?”
“哈哈,跟着大兄守城,这么威风的事,肯定不能少了我。”
“老弱妇孺都送走了,我们这些爷们儿也得像个男人一样做点事。”
“对啊,跟娘们一起跑,那算什么玩意。”
字字句句透过屏幕,传入了观众的耳中,一些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们只感觉心中某些东西在燃烧。
是儿郎的爱国情怀,更是以死拒敌于国门外的少年意气。
赶来帮助守城的一群糙老爷们,有像二狗子一样的屠猪贩狗之辈,也有一些看家护院之流,他们身份低微。
是读书人眼中的粗鄙之徒,是功勋权贵嘴中的贫穷贱民,可国家危亡之际,就是这些人身先士卒,扶大厦将倾。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时间已过五日,夷族将军暴跳如雷,一群升斗小民居然阻万余精骑足五日,这说出去怕会被其他蛮族笑死。
其实也不怪他们打仗不行,主要是骑军攻城不显威能,他作为前锋为大军开路,也没带攻城器械,主要是没想到眼前的弹丸小城,居然有人拼死不降。
第六日深夜,楚南众人坐在城墙上疲惫不堪。
“大兄,咱们还能守多久?”二狗子率先开口。
楚南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先守着呗,还能如何。”
“你们说,那些修史书的读书人会给咱们记上一笔吗?”
“这种事用读书人的话来说,叫啥来着?”
“那叫青史留名,土包子。”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瞎聊着。
“估计不会,读书人最瞧不起我们这些粗人了,哪肯浪费时间写我们的名字。”
气氛突然沉寂了起来,所有人都低下了脑袋。
楚南摸了一把脸上黝黑的烟尘,笑着询问道:“你们说,咱们今天在这守城为了什么?”
二狗子抢答道:“那还用说,肯定是要把那些蛮子们给挡在外面,不让他们进来祸祸老百姓。”
“那些狗日的蛮子,那次进中原不是抢东西,抢女人的。”
“对啊,老子到现在都还没娶到婆娘,能让蛮子们来祸害咱中原女人?”
楚南点了点头。“大家说的在理,所以还在呼个球的名声,去他娘的青史留名!”
“对,去他娘的青史留名!”
直到此刻,屏幕前的观众们再也忍不住了,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纵然一些长相粗犷的汉子也不自觉的擦拭着眼角。
国家历史博物馆内,老馆长思虑了许久,夷族狼骑攻城,如此大事,为何史书中没有丝毫痕迹。
关于这一战,守城的将军,攻城的是谁,都没有提起。
直到此刻他明白了,浑浊的双眼中沁满了泪水。
是啊,哪位读书人会放下架子,为了一群杀猪,护院的人修史!!
他率先起身,身后一众历史学家也跟着起身。
他们就是众人口中修史书的读书人。
缓缓对着屏幕弯下了腰,弯下了读书人高傲的脊梁,这群守城的孤勇儿郎配得上这一拜。
老馆长握着拐杖,颤颤巍巍的走到会议室的话筒前,望着屏幕,用尽全身的力气,似乎是在宣誓。
“今日我王之言向大家保证,前朝史书不留诸君姓名,今日读书人笔墨挥尽也要为诸君立传,愿我大夏英魂人人皆可青史留名。”
时间来到第七日,数百守城儿郎已经死伤殆尽,不足百数了。
夷族大将亲临阵前,拉开大弓,一箭射向正在杀敌的楚南。
二狗率先反应过来,一把推开楚南,箭矢没入了他的胸膛,猩红的血液从他的嘴角不断滴落。
“二狗子!”
楚南眼中含泪,望着怀中奄奄一息的粗狂汉子。
“你踏马的怎么这么傻,你还有媳妇等你回去的啊!”
二狗冲着楚南笑了笑,一如从前般憨厚。
“大兄莫哭,跟着大兄杀蛮子,可真他娘的风光。再说了,我数过,杀了十二个蛮子,一条命换十二人,不亏的。
最后还得给大兄说声对不住,二狗骗过你,其实我比你年长。”
二狗死了,死前还一直念叨着他的大兄,从年少被楚南救过时,他就认定了这是自己的大兄,一辈子的大兄。
楚南放下二狗的尸体,他来不及悲痛,敌人延绵不绝的涌上城墙,抓起身旁的钢刀再次斩杀敌寇。
从天亮杀到天黑,夷族铁骑退下休整,楚南双手因不停的挥砍钢刀也已经麻木了,身上满是伤痕,伤口还不停的往外沁出鲜血。
环顾四周,空无一人,脚下都是尸体,除了自己,都死绝了。
他走过每一具尸体身边,替他们擦去脸上的灰尘,整理仪容,嘴上还念叨着。
“咱们中原人啊,凡事都讲究个体面。死者为大,你们跟着我守城,却不曾想临到头都入不了土。
兄弟我也只能帮你们弄干净点,到了下面碰到祖宗了,也好有些体面。”
他一具具尸体整理,黑色的夜幕下透着荒凉的气息,微弱的碎碎念,令人喉咙发硬,让人难过想哭。
最后,楚南走到二狗子尸体面前,替他整理衣裳。
“好兄弟,下辈子认大哥记得找个有本事的,可别再找我这种没出息的。”
做完这一切,楚南抬头看着城墙上迎风飞舞的龙旗,原本完好的旗帜已经被乱箭射的全是窟窿。
他将龙旗取下,绑在背上,随手拿了把钢刀便一瘸一拐的下了城墙。
来到城门口,楚南留恋的看了眼身后的空城,抬手指向了一个个地方。
“那里是二狗的猪肉摊,柳树下的是孙大娘的水果摊。
小叮当经常喜欢在刘二郎那买糖葫芦,还特别喜欢蹲着吃。”
说到这,他笑了笑,嘀咕了句。
“欠大家的,还不清咯!”
城门缓缓打开,他大步走向了夷族狼骑。
夷族帐内,大将军稍作休整,便听到手下说城门开了。
他来到军阵前,隔着老远看到一个人影,以及来人身后迎风飞舞的残缺龙旗。
“九州刘直,前来破阵!”楚南走到军阵三十丈处站定,挺直腰杆,扬声喊道。
一人面对近万铁骑毫无惧色,夷族军甲也心生敬佩。
夷族大将上前一步,大声询问道:“实话说,你们朝廷有许多大臣都偷偷的在给大汗送信,说愿意臣服。
就连你们的皇帝都准备降了,可你却在朝廷不援助的情况下守城七日,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楚南放声大笑。“哈哈哈,朝廷那些软骨头一个个只顾享受,他们哪看的见百姓疾苦。
我身后这座城,对于朝廷来说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小城,可对于我以及我那些死去的兄弟们来说,这里就是他们的全部!!”
“刘直,你现在投降,拿下九州,我与大汗说,封你做将军。”夷将直到此刻还在劝降,他们蛮族欣赏勇士。
楚南没有搭话,高举纲刀,大喝道:“破阵!”
话音刚落,他竟率先冲击令人闻风丧胆的夷族狼骑,一人朝着万余精骑而去。
虽千万人吾往矣!
“狼骑冲阵!”
虽然只有楚南一人,可夷将还是下达了冲阵的军令,这是尊重,名族大义前,慨然赴死者,当敬!
数十狼骑,马蹄飞踏,长枪没入了楚南的身体,将他扎成了刺猬。
许多观众们不忍心再看这悲壮的一幕,山河破碎时,帝王昏庸,高官无能,只有满腔热枕的儿郎,孤身赴死。
楚南手握捅进身体中的长枪,死前怒吼道:“九州儿郎,宁死不苟活!”
主持人冰冰也不知道哭了多少次了,妆容都哭花了,听到这句话后,眼泪又流了出来。
夷族兵甲皆自发下马,单手握拳于胸前,对着那位身上插满长枪的男人弯腰行礼。
这是夷族军中最高的礼仪,一般只有凯旋而归的勇士,或者是马革裹尸的烈士才配享有如此大礼。
夷将感叹道:“若九州男儿人皆如此,异族永生难入中原半步。”
楚南第一世的记忆在对手的感叹声中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