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请便。”
谢隐颇为客气,对着大宗天施了一礼。大宗天随即身影一晃,已然消失在眼前。谢隐吁了口气,心想幸好自己聪明,看出大宗天两难之际,灵机一动,给了他台阶下。这样的宗门大能,岂可落了面子?人性本无分别,身份越尊崇,越在乎脸面。他把杀猪刀别在腰间,忽然看见眼前悬浮着的十张神符,不由得笑了。大宗天真是大手笔,光是见面礼就这样豪横。要知道就连李夜那样的嫡系弟子,用一张神符,都好像要割肉似的。自己一下得了十张,要让李夜看见,估计会把他吓死。当然他也不知道这些神符到底是些什么符箓,只知道是些好东西,也就不客气了,一把抓起来,揣进怀里。黑云之中的雷芒又再消散,恢复了平静,这让谢隐万分诧异。难道镇王府发生的变化与这黑云有关?但它两次出现雷芒,都是帮了自己,似乎没有恶意。谢隐更是想到,无论是小铜棺,还是大宗天,在这黑云之下都没得到好处,那是不是说,只要自己在它笼罩的范围之下,谁也奈何不了自己?哈哈,这个发现让他很是振奋,再加之杀猪刀的加持,当真让他有种天下无敌的感觉。再说萧颜,那天带着一股怨气离开胡家之后,一边走,一边扭头回望,“夜郎怎么还没有追来?”
“他生气了吗?”
“以前他不是这个样子的,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他都会哄着我。”
但她越走越失望,当她发现李夜真没有追来的时候,心中的怨气,一点点地蚕食着她对李夜的爱意。“他怎么那么小气。我萧颜做错了什么?”
“当年那么多人追求我,哪一个不是高门士族,哪一个比他差来?我真是瞎眼了。”
“李夜心胸狭隘,他哪里爱过我,他爱的是他自己。”
……萧颜心中此起彼伏,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又可以去哪里。她自小就待在深闺之中,出阁之后又是嫁入王府,虽然修有武道,不过历练甚少,这时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也不知走了多久,只觉得口干舌燥,想找个店铺买些水喝,才发现四周门户禁闭,竟是不知道走到了哪里。正在懊恼间,忽然听得有把沙哑的声音叫道:“郡王妃,自己一个人吗?”
萧颜大惊失色,急忙回头一看,却看到一个戴着斗笠的人影,不知何时,已经幽灵般站在自己身后。“你……你是谁?”
萧颜见这人鬼鬼祟祟,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不由得大为紧张。手上寒光一闪,已经多了一把匕首。来人徐徐掀开头上的斗笠,露出了一张恐怖无比的脸。这张脸看不出年纪,上面布满刀疤,就像一条条蜈蚣盘爬在脸上,触目惊心,竟然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沙哑的声音道:“我只不过一个罪人。”
萧颜倒抽了一口冷气,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丑陋的人,连声音都在发颤:“你…你要什么?”
蜈蚣脸嘴角突然翘起,露出了无比诡异,无比恶心的笑容。“郡王妃不要担心,我家主人有请。”
萧颜忍着心中惊惧,厉声问:“你家主人是谁?”
“郡王妃去了就知道。”
“不,让他来见我。”
萧颜怎么可能会跟着陌生人走,而且这陌生人一看就不是好人。蜈蚣脸冷笑道:“恐怕就由不得郡王妃你了!”
说话间,蜈蚣脸猛然出手,一只大手化作漫天爪影向萧颜全身上下,抓了过去。“咦,这是上清道场擒龙手?”
萧颜大吃一惊,她见过这样的招式,李夜就曾在她面前施展过。她早有防备,而且她也御气高手,岂能让人轻易拿捏?萧颜的匕首舞得像风一样,护住自己全身。她知道擒龙手是一套主要抓锁人体关节的功法,当下重点保护它要攻击的目标。可蜈蚣脸招式陡然一变,竟已从上清道场擒龙手,化作了紫薇宫的分花掌。招式变换之间,竟毫无凝滞,一气呵成让人乍不及防。萧颜武道修为了得,不过实战经验却很少,竟然措手不及,已经被一掌拍在眉心之处。……李夜离开镇州之时,同样满怀怨气。这一趟镇州之行,他才是最惨的那个。萧见梨虽然找到了,但不是他找到的。以致让他想在老丈人面前显耀一下自己功劳的美梦也落空。又与谢隐结了一个莫明的道誓,以致于受制于人,让他如困樊笼。再就是断了一只手,这种完全被切断的伤害,不同于寻常骨折,只怕自己以后,就成了个残废。非但如此,现在连萧颜也赌气跑路。两人联袂而来,回去的时候自己却孑然一身。如果有后悔药,那就好了。这种挫败感,让他灰头灰脸,再无往日万分之一的神气。正在懊恼悔恨之间,忽然前面的空间一阵晃动,他灵识何其敏锐,感觉到了异常,急忙停下脚步。只见一道人影,凭空出现在面前。李夜一见这人,顿时一个踉跄,跪倒在地:“师尊。”
斗大的泪珠噼噼啪啪掉在地上,心中的委屈,心中的哀怨,似乎也在这个人的光辉映照,一扫而空。大宗天淡淡说道:“起来吧。”
李夜当时燃起了传音符,但没想到师尊会亲自前来,这个时候他哪里敢起来。“弟子给您丢脸了。”
大宗天不在意地说道:“修炼一途千难万难,区区挫折,当做试炼就行了,又算得什么。”
李夜心中又燃起了信心,这些道理他都懂,但只有在师尊口中说出来,才有那种让人置信不疑的魔力。“师尊,弟子遇到了灵器,在它手上吃了亏。”
大宗天看着他的断手,眉头一蹙,“是那个少年伤了你?”
李夜愕然,那个少年,难道说的是谢隐?“师尊,您去过镇王府?”
大宗天点头,语气中有微微情绪波动。“本天要是知道是他出手伤你,定不饶了他。”
李夜急忙说道:“师尊,并非如此,说起来,灵器逞凶,还是谢……九王殿下收服的。”
“哦?”
大宗天微微吃惊,倒不是惊讶谢隐能收服灵器,那小子无比邪门,即便自己开了法眼,也不能将他看透。他惊讶的是,李夜对谢隐的态度。李夜为人狂傲无比,现在竟然对一个少年如此恭谨,在背后都要尊称他为九王殿下。连大宗天这样的世外强者,听到鸡皮疙瘩都冒起来了。大天宗像发现了什么,双眼如一泓春水般,打量着李夜,这才发现李夜身上有某种羁绊的气息。他略带不满地问道:“你结了道誓?”
李夜恨不得地上出现个洞,好让自己钻下去。师尊曾经无数次教导过他,修道唯修心,有道心才能生道树,结道果。道誓那样的手段,无论是与谁结契约,都会影响自己道心……大宗天也不说话,伸出手往李夜头顶轻轻一探。诡异的是,这只有形的手,竟像无形的一般,猛然穿透了李夜的头颅,从中捻起了一道肉眼并不可见的,气息灰蒙的细线。李夜吃痛,惨叫一声,翻着白眼晕歇了过去。“道誓,因果。这孩子太不像样了。竟然敢妄结因果。”
大宗天面色凝重,拿着这道其实肉眼并不能看见的细线轻轻拉动。与此同时,镇王府中,坐在房中的谢隐没由来的一阵心慌,这种心慌,来源于身体不知名的深处,这让他极为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