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色不改地看着温母给温沛儿盛汤,温父戴起一次性手套给温沛儿剥蟹,全都弄好送到温沛儿手上,幸福的妹妹只管张口吃。
看了十几秒钟,温千颜低头夹自己碗里的米饭。胃口不是很好,她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里脊肉也没落筷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温沛儿喜欢的东西温千颜就不喜欢了。
因为妈妈总说,做姐姐的要让着妹妹,何况妹妹命苦打娘胎里就带着病。所以从温沛儿出生那年起,家里只有一份的东西永远都是她的。
温沛儿平庸,温千颜却天资独厚。温千颜上学跳级,温沛儿还在中考她已经被京城大学破格录取保送直博。以前父母以她为傲,学校发成绩单时,母亲总夸她优秀,父亲总向外人炫耀。
后来温沛儿初一留级,考试总是倒数。她说是姐姐太优秀让她有压力,从那时开始,温千颜的优秀变成父母不待见的理由。
学校下发荣誉证书,市区、省里甚至国家的表彰大会,温千颜都得藏起来,生怕打击到这位羸弱的妹妹,怕见到父母苛责怪她不懂事的冷眼。
温沛儿十八岁高考落榜那年,温千颜十九岁研究生毕业。她拿着被国际核心期刊刊登的个人第一篇sci论文跑回家,想跟父母分享心中的喜悦,得到的却是父母冷漠的暴力。
母亲温柔地说:“沛儿高考落榜没考上二本大学,你是京城大学直博的高材生,她看见你心里会不舒服,你别打击她了。”
父亲哀求地说:“千颜,沛儿身体不好不能受刺激。你体谅一下我和妈妈,不要再伤害妹妹了,这几天去你盛奶奶家住着,等妹妹身体好些了再回来。”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
温千颜到盛家老宅时浑身是雨水,老夫人去了衡山祈福,没在家里。
她要走的时候,盛世盛林二人从屋里出来。盛世撑着一把黑伞走到她身旁,温千颜现在都还记得那把伞的形状,伞顶很大很宽敞,躲在下面一点都不冷。
他朝她挑了下眉,嗓音冷淡:“听说你发表了一篇sci,很有本事小孩儿。”
“哥,快点走了。晚一点耽搁了时间,吴总生气的话项目就黄了,到时候老太婆又有借口整你,她本来就看你不顺眼。”盛林在催。
盛世嗯了一声,他把伞给了温千颜,“肝细胞真的能再生?”
“可以。”温千颜点头,“能帮助残障疾病患者恢复正常,癌症患者获得新的希望。”
“我对你的学术研究很感兴趣。”
温千颜:“那我分享给你。”
盛世冷眸稍扬,“有我微信吗?”
“恩,加过。”
对话过程不足十秒钟,温千颜握着伞柄望着雨幕中走远的盛世。
好像,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他懂她生命原野里的孤寂,她也只能从他身上寻求到感同身受的安慰。
他们俩是同一类人,表面上冷漠孤傲,内心坚韧火热。看似什么都不在乎,能够卑躬屈膝逆来顺受,实则脊梁骨比谁都要坚挺。
可惜,他不属于她。
她放在心底深爱的人,不是她的爱人。
“……”
“千颜,你有在听妈妈说话吗?”
“千颜你在听吗?”
温母连着喊了几声,温千颜才抽回思绪。她眸光轻轻晃了晃,随后淡然抬起头:“妈,您叫我吗?”
“哼!”温沛儿扔下手里的筷子,扭过身子就扑进温父怀里开始掉眼泪,“姐姐分明就是装作听不见,妈妈一说到阿世的事她就装傻,她就是不想把阿世让给我。”
“要是我再聪明一点,身体再好一点,能得到盛老夫人的喜欢,我就能嫁给阿世了。爸爸,为什么都是你和妈妈的女儿,姐姐就那么好,我就这么笨呜呜呜……”
“沛儿你已经很乖了,一点都不笨。”温父心都要碎了,拿了纸巾给心爱的女儿擦眼泪,一边擦一边哄:“千颜只是走运,比较稍微聪明一点点,但是你比她讨人喜欢呀。”
“除了盛老夫人,你看看京城上流圈子里还有谁喜欢她呢,不都是喜欢你吗?其实,相比聪明的孩子,爸爸更喜欢贴心的孩子。”
温母看了一眼温千颜,连忙在桌下扯了扯温父的衣服。
这些话私底下哄温沛儿说没事,怎么能当着温千颜的面说?
“可是爸爸,姐姐得盛老夫人喜欢就拿到了很多特权,她嫁给了我喜欢的人。她就是抬起手指指了一下阿世,阿世就变成她的了。”
“姐姐要是不答应把阿世还给我,那我该怎么办呀?我本来就身体不好,要是姐姐把我熬死了,我连跟阿世做一天的夫妻的机会都没有了呜呜呜……”
温母的拉扯一点用都没有,温父整颗心都是哭得可怜的女儿。
他丝毫感觉不到桌下温母的小动作提醒,更加心疼地安抚苦命的二女儿:“胡说!医生都说你的病没有太大的问题,活到一百岁肯定可以的。”
“你和阿世是两情相悦的情侣,怎么可能变不成夫妻?你喜欢阿世,阿世在乎你,千颜她只是仗着老夫人的宠爱夺了你的男朋友,她一定是要还给你的。”
“可是、可是现在姐姐和阿世结婚成了夫妻,我在外人眼里就是小三了,身份特别不光彩,我都不敢私自去找阿世了,怕别人说我撬姐姐的墙角。”温沛儿哭声不止。
“要说小三那也是千颜,是她插足你和阿世的感情。夫妻关系……”温父思考了两秒钟,找了一个理由:“感情里不被爱的人才是小三,你放心跟阿世联系,没人会说你闲话的,谁敢说你坏话,爸爸就……”
“行了老温!”温母暗中拉扯不管用,直接开口打断他的话。她朝温父使眼色,让他注意分寸,千颜人在餐厅里。
这一刻温父才恍然回过神,男人面部肌肉抽搐了几下。他抬起头,小心翼翼看向坐在对面安静吃白米饭的温千颜。
她就像听不见他们说话一样,冷漠淡然地坐在那,脸上和眼睛里没有半点情绪。
温父有些愧疚,他放低了声音试探般地说:“千颜,爸爸不是有心的。你知道的,沛儿她身体不好,爸爸也是心疼她,你作为姐姐应该能理解爸爸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