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勉回家已有几日了,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跟家里人说游学的事情,他是想去的,但是他也知道游学所耗必是巨资,伸手向家里讨要他实在是开不了口,算了,索性就别去了吧。
宋勉这几日的忧虑自然是瞒不过家里人的。
这日天下起了大雪。
雪停后宋老汉到后院扫雪,唤来了宋勉,“不用给自己太大的压力,考上自然是高兴的事儿,考不上也没关系,前些年你考中秀才爷就已经知足了。”
宋勉抿了抿嘴却是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宋老汉瞧着宋勉这副样子知道自己猜错了,“是与同窗闹别扭了,还是被你师父骂了?”
“都没有,爷我挺好的。”
宋老汉冷哼一声,“就你这样还挺好呐,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有心事,没瞧见砚台都不往你跟前凑了吗?”
砚台是大娃的儿子,再有几个月就三岁了。
“有什么事儿你就说,憋在心里干什么,还是说现在秀才公已经瞧不上我们这些老农?”
宋勉皱着眉,他从来都没有瞧不起他的家人过,“爷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跟爷说说。”
……
宋老汉坐在炕沿上抽着烟,愁眉苦脸,家里这些年确实是好过了不少,尤其是留哥儿拜师笔墨纸砚买书的钱省了一大笔。
正是因为这样宋老汉心里才清楚,哪怕他家拿不出游学的钱来方先生也不会不带留哥儿去,甚至人家根本就没指望他家拿出钱来,可就是因为越清楚心里才越难过。
人家就是留哥儿的师父结果现在都差不多变成替他家养孩子的了,欠人家的太多了。
“老婆子咱们家现在还有多少钱?”宋老汉问道。
李氏正扫着地,“还有差不多六十两。”随后放下扫帚喜滋滋地说,“之前我觉得手里有二十两那腰板就挺得可直了,没想到现在有了六十两。”
“你一会把那六十两都找出来,回头给留哥儿送去。”
李氏吃惊到瞪大双眼,“都给留哥儿送去?六十两一两不剩?”
宋老汉点了点头,“你也别胡思乱想,不是坏事,是留哥儿师父想过完年带着他去游学,你送去的时候啊也别跟孩子说什么花钱多,怎么怎么样的,这次留哥儿怕花钱都不想去来着,还是我给问出来的。”
李氏摆了摆手,读书的事儿是大事她怎么可能在这件事儿上犯糊涂,“知了,知了。”
李氏把宋勉叫到屋后偷摸把钱塞给了他,还叮嘱说家里有银子,以后需要就跟她要。
如果李氏把银子递过去的时候手不抖的话那可信度会更大。
当晚宋老汉就在饭桌上跟几房说了宋勉要去游学的事情,也说了家里给了宋勉银子,但是没有具体说给了多少,毕竟各家孩子都大了也都成家了再加上把家底都给了出去,难免他们会不愿意。
柳氏躺在炕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大娃压低声音说:“都这么晚了你还翻腾什么?一会儿砚台该被吵醒了。”
柳氏气鼓鼓地掀开被子,坐起身来,“我还以为小叔今年会下场考举人,没想到不仅不考还要去游什么学,咱家又不是什么家底厚实的人家哪供得起,爷竟然也还同意了,咱家砚台再过几年不也得上私塾了,真要供小叔游学到时候还有钱供咱家砚台嘛。”
大娃翻过身去不想理会,“当初供留哥儿是各家都同意的,况且留哥儿确实争气,爷心里有数的。”
“有数有数能有什么数!就没听说过谁家读书人去游学的。”
“这不正说明留哥儿有个好师父嘛,放心吧,日后留哥儿差不了的。”
柳氏想了想好像真是那么回事,便不再计较了,要是小叔日后有了大能耐对砚台也好不是。
柳氏说话的声音大了些,宋老大和张氏听了个正着。
宋老大憨憨笑着,“我还以为今晚回来你会跟我闹呢。”
张氏没有说话,她心里明镜似的,人家方先生肯定就没指望他家出钱供留哥儿游学,他公爹给钱纯属是心里过不去,觉得对不住人家,不管给了多少说不定到时侯就还回来了,她又何必计较。
再者说了就算真花在留哥儿身上她也不能计较,都供这么些年了,最难的时候都熬过来了,这个是时候计较那不是缺心眼嘛,别说之后没了恩情就连之前的恩情也都没了。
半晌张氏也没有说话,宋老大都快睡着了才听见张氏问道,“老二一家没跟说什么吗?”
宋老大迷迷糊糊地回答道,“这么些年了你还不知道,老二一家的心眼还不如我,能说什么?哦,对了,就跟我说娘下的大酱有股臭脚丫子味儿,你吃出来没?”
李氏年纪大了之后好些年没下大酱了,去年心血来潮下了一缸,今天头一回吃。
张氏回想着今天吃的大酱,说道,“确实是有股臭脚丫子味儿,今年可不能再让娘下大酱了,还是人三弟妹下的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