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程家没想要袁静的命。”程禄生连忙道。
这倒不是假话。
对程家来说,普通家庭出身的袁静,根本不足为惧。
唯一对程家有威胁的,是那七个月大的男婴。
袁静没什么背景,只要没有儿子,那就对程家以及傅玉书兄弟的继承权没有任何威胁,可若是袁静死了,到时候傅鸿远再娶一个豪门千金——反正傅鸿远也不是什么妻死守节之人,当初能为了家族利益放弃袁静,娶程琳,以后未尝不会在袁静死后,再娶其他人。
到那个时候,程家的日子,可就真的艰难了。
“程家还是很有分寸的,所从始至终,都只是不想让那个孩子顺利出生。而且袁静其实本不必死,当初送到医院的时候,她原本还有活的机会。”
说这话的时候,程禄生看了一眼傅鸿远。
尽管对上一双警告的眼神,但瞧见傅鸿远被按在沙发里,动弹不得,甚至连嘴巴都被堵上的狼狈模样,程禄生又仿佛找到了勇气和力量,豁出去一般,说出后面的话。
“孩子和大人,原本只能保一个,袁静执意要保孩子,她宁肯自己死,也不愿让孩子失去生命。但傅鸿远想保大,拗不过袁静之后,他便顺着袁静的意思来。结果后来大小都被保住,原本是皆大欢喜的事情,可傅鸿远他竟然当着袁静的面,生生掐死了那个孩子……”
想到当时的画面,程禄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他一直以为,袁静对傅鸿远来说,是特别的,可谁能想到,傅鸿远前脚刚答应,后脚就直接做出那样的事。
孩子的死,直接刺激得产后虚弱的袁静气血翻涌,再加上大出血,好不容易抢回来的半条命,彻底丧掉。
后来程禄生想明白了。
或许傅鸿远答应保小的那一刻,袁静这个让他难堪的妻子,以及那个不该出世的孩子,就已经在他心里死掉了。
言及此处,程禄生不知想到什么,忽然问傅玉书。
“你当年是为了拉住袁静,才会对她伸出手的吧?”
傅玉书看向程禄生。
“谁告诉你的?”
没有否认,而是问来源,足以证明程禄生说的是真相。
傅玉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所以,真的不是他……
可是,他为什么不解释?
不仅如此,还要想法子,将她赶到国外,远离南城……
远离……
不是因为厌恶与排斥,那就只能是……
保护。
傅玉婳呼吸一滞。
不对,这说不过去。
“不用谁告诉我,稍微动动脑,就能猜出来的事。”程禄生颇有几分自得,那小模样仿佛已经忘记自己如今的处境,也是心大。
“袁静人不错,哪怕跟你和玉棋没有血缘关系,也依旧能对你们和傅玉婳一样一视同仁。你们都住在傅家,以玉书你的能耐,要真介意她肚子里的孩子,有的是办法让她生不下来。傅鸿远会暗示程家动手,说明他对那个孩子没那么在意,更有甚者,他或许也在你面前表现过这个意思。既然不是他拦着,你前面几个月又都没有动手,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你压根没动过这个念头。
“而且以你的手段,推人下楼这法子,实在是太low。当然了,也是因为我知道,程家安排了保姆,每天在袁静睡前的牛奶里加入特制的药物,这种药会让人轻微致幻和眩晕,袁静只要上楼,总会有她摔下来的时候……就是有一点我想不明白,你那么在乎傅玉婳,当初她追问你的时候,你怎么连一句解释的话都不给自己说呢?不仅如此,还执意要求把她送到国外去……”
程禄生越说越多,絮絮叨叨啰嗦半天,明明在说袁静,最后又忽然扯到傅玉婳身上。
“不过也是,她本就是弃婴,当初傅家收养她,是看在袁静的面子上,照顾袁静的情绪,以免她知道真相受不住丧女之痛。袁静一死,傅玉婳自然也就没了用处,还不如赶到国外去,说起来她还占了便宜。
“你当时就不该将人直接送到国外学习,如今她回来,听说一直想尽办法给傅家添乱。要我说,当初傅家就应该对外公布傅玉婳的身世,让她彻底和傅家断绝关系。只有这样,她才没有机会继续碰瓷,傅家是好是坏,也跟她没有半毛钱关系。”
程禄生觉得自己真是聪明极了。
原本在地上蜷缩跪着,这会儿已经既来之则安之,一屁股跪坐在地上,跟村口老大爷似的“指点江山”,还顺带忘乎所以地向旁边的保镖找存在感,“你说对吧?”
保镖站在原地,没有看他,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显然不想搭理程禄生。
岂料,傅玉书开了口。
“是有几分道理。”
“对吧对吧,我就……”得到回应,程禄生连忙起兴点头,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说话的人,好像是傅玉书?
“呃……”程禄生当即闭了嘴,低着头,默念看不见我。
“是应该将傅玉婳逐出傅家。”
傅玉书似是在认真考虑这个问题。
程禄生:“……?”
傅玉书仿佛陷入了沉思,程禄生也不敢再多说,生怕嘴瓢说错话。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呼吸声。
几分钟后,也不知傅玉书想到了什么,抬抬手,指指傅鸿远,再指指程禄生,“将他们两个,一起丢到地下室。没我的允许,不许放出来。”
傅鸿远当即挣扎起来,一双眼瞪得圆大,没想到傅玉书真敢囚禁自己;程禄生倒是想为自己争取来着,却被保镖眼疾手快塞了一块抹布堵住嘴,腥臭的味道直呼嗓子眼,差点没将程禄生熏得背过气儿去。
“还有他,一并带下去。”傅玉书指着朱伯,漏网之鱼可要不得。
更何况,他在南城放了这么多年的饵,如今时机成熟,也是时候收网了。
保镖最终还是把三个人都带去了地下室。
这时,傅玉书才对着刁槐道,“去把傅玉棋带进来。”
没了一只耳朵,傅玉棋半个脑袋还依旧裹着伤口,看上去憔悴又狼狈,比起之前意气风发的样子差了不少。
如今被带进来,推到傅玉书面前,傅玉棋望着傅玉书的眼神,仿佛能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