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宋怀琰带着秦殊和蒋修沅喝茶。
翁婿两人相谈甚欢,反观蒋修沅,平时最喜欢喝快乐肥宅水,茶这种东西,还真品不出个所以然来。
秦殊拿出那幅《春宴图》。
宋怀琰作为文物专家,一眼就瞧出这是书画大家韩熙的真迹。
连忙将书房能开的灯都打开,又戴好手套和老花镜,举着放大镜细细观察。
“这些年来,国内出现过好几次《春宴图》造假,直到今年年初,秦老爷子拍下真迹,这股造假之风,才得到扼制。先前我就想着一睹真迹风采,一直苦无机会,如今这真迹竟是送到我面前了,我可得好好瞧瞧!”
蒋修沅同样不懂这里头的门道,顿时更觉得无趣了。
趁着宋怀琰仔细品画的功夫,对着秦殊吹鼻子瞪眼。
秦殊才不理会他的幼稚,仪态端然喝茶。
“好啊,真是好啊,笔法流畅,甚至连发丝都纤毫毕现,这都是咱们老祖宗留下的好东西啊!”
“爸喜欢的话,晚上看看哪个位置好,等会儿吃完饭,咱就把它挂家里。”
“不不不,使不得。”
宋怀琰直起身子,“这可是古画,不便宜,我看看就行,你一会儿走的时候,给你家老爷子带回去。”
秦殊笑着婉拒。
“不瞒您说,这画是两个月前老爷子过生日,他给阿莹的回礼。当时阿莹都没推拒掉,我肯定更不行了。
“鲜花赠美人,宝剑配英雄,咱这家里,也就您懂这个,与其让我带回去吃灰,倒不如就放在您这里,这画才真正能体现出价值来。”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先前说儿女婚事的时候,宋怀琰也和秦老爷子接触过,知道老头是什么性子。
于是不再推拒。
“行,那你回去之后,一定帮我好好谢谢你家老爷子——说起来,我也好一阵没见秦老爷子了,他最近身体怎么样?”
“还好,能吃能喝能睡,一切如常。”
秦殊没有说之前老爷子住院的事。
一来,事情牵扯颇多,不好解释。
二来,老爷子需要静养,这一阵已经推拒了许多探视。
两人又说了两句,话题不知怎得就转到了秦殊和宋莹的婚事。
宋怀琰将古画小心卷起,重新放回匣子里。
“先前说是年底给你们办婚礼,如今算着时间,婚纱、酒店、还有请柬设计、宾客名单什么的,都要开始准备着了,结婚这可是大事,马虎不得。
“阿莹那丫头是个马虎的,如今我瞧着工作上的事情也不少,网上闹得风风雨雨,怕是也没什么时间和心思在这个上面下功夫。
“可是阿殊,我们就这一个闺女儿,是断断不能让她受委屈的。
“先前考虑到你们小年轻的工作和方便,尊重你们的意愿,让你俩提前领了证。但这不代表,婚礼你也能随便应付过去,你明白吗?”
宋怀琰这话说得认真,秦殊也正了容色,郑重承诺。
“您放心,我和阿莹的婚礼,定然不会随便应付了事。您疼爱阿莹,我也同样爱重她。一场体面的婚礼,是我作为丈夫本就该给她的最基本的尊重。”
“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
宋怀琰坐了下来,秦殊连忙主动帮他倒茶。
这么久的相处,其实宋怀琰知道秦殊是什么样的人,只是作为父亲,有些话还是忍不住罢了。
“阿莹工作特殊,这段时间我在网上也看了不少消息。
“以前澜安那个时代,还不至于这么乱,现在网络发达了,网上那些人戾气重,说话也难听。
“我先前想帮她说两句话,她和澜安都不让,说是我一出面,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我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帮到她,更怕万一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不仅没帮上忙,还给阿莹带来麻烦。
“我年纪大了,但阿殊,你还年轻。你们夫妻俩是要扶持着走一辈子的。阿莹那丫头懂事,许多事情都喜欢自己扛,但一个人要强久了,也会累。所以你若是有能顾及上的地方,多帮帮那丫头,遇事也帮她多宽宽心。”
宋怀琰性子温吞,是个典型的老学究。
除了一身学问,对网上那些事,并不通窍,更别说娱乐圈的明星之流。
以前宋莹不红,没那么多是非。
如今盛誉和诽谤并行,做父亲的难免担心。
秦殊认真道:“爸,您放心吧。在我这里,阿莹总是比我自己更重要。您就算不说,我也一定会倾尽全力,护她周全,不让外人欺负她。”
蒋修沅瞥了一眼秦殊。
忽然觉得,这个姐夫好像并不是那么讨厌。
为了让宋怀琰放心,他也拍着胸脯许诺。
“就是!姑父,您别忘了,莹姐背后还有咱们蒋家呢!绝对不会让莹姐受委屈的!”
-
与此同时,厨房。
蒋澜安主厨,宋莹帮着打下手,母女俩也在闲聊。
话到一半,蒋澜安犹豫中,也提起最近的事。
“这段时间网上的争议,我都看到了……”
蒋澜安一生要强。
一般家庭,都是严父慈母,可宋家却是严母慈父。
蒋澜安所处的那个时代,正是女性建立自我意识的时候,从以往老旧的男尊女卑,到妇女能顶半边天。
生活和经历告诉她,依靠父辈,就算取得再大的成就,也始终无法获他人真正的尊重。
所以从小到大,她也以同样的标准要求女儿。
就连宋莹要进入娱乐圈,她也不愿意让人知道,这是自己的女儿。
哪怕宋莹拍过的戏,她会不止一遍的看,网上那些流传的视频,她更是来来回回的刷。
蒋澜安为自己的女儿骄傲。
恨不能告诉所有人,看,这是我的孩子!
看吧,她是多么的优秀和出色。
可她又怕。
怕星二代的身份,为女儿带来困扰。
更怕女儿辛辛苦苦取得的成绩,会因为自己的存在,而被旁人说是“走后门”。
这两个月来,蒋澜安时常整宿整宿的睡不好觉。
尤其每次网上出现对宋莹的非议时,她总是恨不能帮女儿骂回去,但又怕因此给女儿惹来麻烦。
到最后,只能偷偷注册个小号,在网上和那些人对骂。
但文化人再怎么骂人,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总是不得劲儿。
有一回差点把自己气得血压上升,这才豁出去骂了句“不要脸”。
以前觉得自己家庭事业都成功的蒋澜安,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好母亲。
至少在孩子受委屈的时候,她连站出来护着女儿,不给她添麻烦的能力都没有。
蒋澜安局促的抓了抓围裙,很快将围裙抓出一个小小的鼓包。
“这段时间,委屈你了……”
这还是宋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母亲。
错愕片刻,她很快想起父亲跟自己说过的那些话。
这两个月,她工作忙,四处奔波,顾不上回家看望二老。
但家里的事情,以及母亲的变化,还有母亲为了她不睡觉也要和网友讲道理的事情,宋莹都知道。
“没什么委屈的。自己选择的路,就算爬着也要爬完。更何况,这才哪到哪?我要是连这点小挫折都无法直面,那我还好意思说自己是蒋澜安的女儿?”
宋莹语气轻松,并没有任何怨言。
母亲的苦心,她都懂。
不仅如此。
“以前被人不知道我是蒋澜安的女儿,我还能偷懒摸鱼,但现在大家都知道,我的父亲是宋怀琰,母亲是蒋澜安,就算是为了你们的声誉,我也得继续加倍努力才行。这点风言风语,打不倒我的。”
躲不掉的,就去面对。
叫不醒的,就逼着他们去仰望。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与其总是担心被人说是资源咖,倒不如用实力,碾碎那些质疑——这是宋莹这段时间的最新感受。
“好了,妈,别多想了,土豆鸡块时间快到了,再不出锅鸡肉该老了。”
宋莹及时出声催促,截断了蒋澜安的多思。
厨房里响起锅碗瓢盆的声音,饭香萦绕,最终将所有的话,都重新压下。
一家人,很多时候,一个眼神就能读懂彼此在想什么。
有些话不必说,都在柴米油盐的细碎爱意里。
-
饭后,一家人围坐在客厅聊了会儿天,眼瞅着时间不早,秦殊和宋莹起身离开。
蒋修沅原本是想跟着的,奈何蒋澜安热情挽留,于是他只能留在宋家过夜。
夏夜的风带着热意,可坐在车上敞开顶篷,却又另有一番惬意舒适。
夜风撩饶起宋莹的长发,她靠在椅背上,深吸一口气,哼起了瞎编的小曲儿。
“心情好像不错?”秦殊问道。
“自信点,去掉好像,再加个很——心情很不错!”
回一趟家,吃一顿爸妈做的饭菜。
小时候并不觉得有多难得。
长大后才明白,这才是平淡深处的幸福。
看着宋莹孩子般雀跃的模样,秦殊也跟着扬起了唇角。
“那么,宋小姐,请问是否方便将您的快乐,也分我一半呢?”
宋莹歪歪头,眨巴眨巴眼。
“你要怎么分?”
“马上到家了。”
秦殊望着前方熟悉的路标,忽然驴唇不对马嘴的说了一句。
宋莹回头一看,不解,但还是应和。
“没错,过了前面的十字路口,再有一公里就到——这又怎么了?”
“到家,就该做点只有家里能做的快乐的事了吧?”
宋莹先是一愣。
很快,脸一红,懂了秦殊的言下之意。
和心上人,做快乐事。
不外如此。
但。
“谁说只能在家里?”
原是随口杠一句,奈何秦殊却蓦得将车靠边停下,眼神幽幽看来。
“那宋小姐是想在哪里?”
宋莹:……
sos,我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