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叫我厂长，我还没有报到。”
“杨厂长，您听我解释。”
“我说过了，我还不是厂长，你现在该做的，不是向谁解释，而是做好本职工作。”
“是…是…”
王桂芬颤颤巍巍，继续核对着杨厂长的信息。
“没…没问题了，我给您去办手续。”
说是去办手续，可王桂芬压根儿不知道该咋办。
从来也没有一个厂长到她这来报到啊，这不都是组织部的事情么。
幸好这个时候，办公室黄主任匆匆赶到。
“杨厂长，您怎么今天就来了，刘秘书跟我说的是明天……”
杨怀里无视他伸过来的双手，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我的手续办完了吗？”
“办…办…”
王桂芬看了一眼主任，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杨厂长，您放心，我一定狠狠处理她。”
黄主任恶狠狠的瞪了王桂芬一眼。
一听这话，王桂芬更加站不住了，眼泪哗哗流了出来。
“处理她？我第一个处理你！”
杨怀里的声音突然变得极为严厉。
“黄辰祥，黄鼠狼，耗子不敢进他房，黄主任，这首打油诗，你听没有？”
黄主任脸色变得惨白，汗如雨下。
“杨…杨厂长，您听我解释，那些都是胡…胡乱传的。”
“你不用跟我解释，留着去跟组织解释去吧。”
话音刚落，已经有人领着保卫科的人过来了。
这些人，一看就是等了很久，目标明确。
三下五除二，就给黄辰祥绑了起来，不顾他的拼命求饶，押着就出去了。
现场围观的人都还一脸懵。
这么点儿小事，就干掉了一个办公室主任？
好歹也是个正科级的干部啊。
“大家不用惊慌，跟你们没关系，组织早就在调查他了，今天不过是恰好碰上了这档子事情。”
杨厂长特地解释一句，倒是让王桂芬宽心不少，刚才她吓得差点尿出来。
“这位女同志，能不能帮这位小同志看看，如果材料齐全的话，就帮忙把手续办了吧，别让人家来回跑了。”
杨厂长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跟一个妇女计较。
“好，好，我马上去办。”
王桂芬一把抢过王建国手里的资料，忙不迭的跑回办公室。
“王？”
“王建国。”
“王建国同志，她估计还要一点时间，咱俩再聊几句？”
“聊几句！”
众人一听，自觉的散去，把整个等候室都留给了这爷俩。
“我认识你爸爸……”
一开口，杨怀里就陷入了深深地回忆中。
王建国不太知道父亲的事情。
父亲牺牲的时候，原主年纪还小，印象本来就不深刻，后面又被虐待，记忆里全是悲催的童年阴影。
不过这会儿听杨怀里说起来，还挺有画面感。
“当时的情况你知道有多危急吗，所有人都在往外跑，只有你爹王怀忠，拼了命的往里冲，如果不是他，整个仓库都能飞上天！”
王建国没想到，真实的情况居然这么惊心动魄。
自己老爹，不愧英雄之名。
“虽然后面厂里，市里都给了抚恤金，也给了不少政策，可是再多的抚恤金，再优厚的政策，也换不回英雄的……”
说到这儿，杨怀里突然愣住了。
“不对啊，按理说，你不该下乡啊，当时不是有顶岗政策吗？还是我亲自去给你要的，怎么你？”
终于说到关键问题了。
“杨叔……”
王建国都不用组织语言，该怎么说，他昨天晚上就想好了。
一声“杨叔”，开启了王建国的“反击”之旅。
一桩桩一件件，原主记忆中，那些刻骨铭心的场景片段，随着王建国的诉说，全部呈现在杨怀里眼前。
从惊讶到错愕，原本还将信将疑的杨怀里，在看到王建国那一身触目惊心的伤疤后，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怒不可遏！
杨怀里怎么都想不到，眼前这个青年的成长之路，会如此的坎坷。
他更想不到，一个母亲，会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这样的狠手。
果然，有了继父就有了后娘！
“今天这一出，你娘怕也是脱不了干系。”
“她怕我回来抢房子，这才找人阻止我报到，想把我送回东北。”
“看来她对东北情有独钟啊！”
杨怀里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动，心中有了打算。
“孩子，苦了你了，怪叔叔吗？要不是叔叔，你父亲也不会……”
“不怪，爹如果不愿意，谁也不可能强迫他进去，他是个英雄，英雄无悔！”
“好，好，好一个英雄无悔。”
杨怀里开怀大笑，似是打开了一个心结。
“放心吧，房子，抚恤金，该是你的，谁都拿不走。”
有了这句话，王建国再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至于你被顶替的工作，恐怕……过去了这么长时间，而且，这十年你也知道，很多事情都没办法挽回了。”
“跟我住同一个四合院的叔叔，在电影放映站给我找了个工作，学徒工，学着放电影。”
“放电影虽然也是门手艺，可是没什么前途，你总不能放一辈子电影吧？”
得知王建国想去学放电影，杨怀里明显有些不赞成。
这会儿，杨怀里已经将王建国当成了自己的子侄，开始为他的将来考虑。
“厂里有新的项目要上马，需要送一批人去大学深造，我可以推荐你……”
“杨叔，我知道您是为我好，可是我什么都不会，贸然跑过去，惹人非议是小，耽误了项目建设，岂不是损害了国家的利益，您说呢？”
王建国婉言谢绝。
没办法，总不能跟他说，自己有“外挂”，当放映员是为了下乡捡漏吧？
况且，杨怀里所说的大学，不过是工农兵大学，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大学。
王建国还真看不上！
要上就上最好的大学，去最好的专业，还不用考试，直接拿钱“砸”进去！
为了完成心愿，就目前来说，这个电影放映员的工作必不可少。
因为现在还没到想去哪就去哪的时候。
没有工作证，没有正规的介绍信，敢到处乱跑试试！
杨怀里倒也没坚持，王建国说的都是事实。
这次去深造的都是业务骨干，不管把谁拿下去，杨怀里都要费一番功夫。
“那好吧，既然你想好了，杨叔也乐的省事，这样，待会我给电影站的秦站长打个电话，你直接去找他就行。”
这一次王建国没有再拒绝，毕竟是长辈的一番心意。
等王桂芬办好了手续，将材料送回来的时候，爷俩已经在吃饭了。
食堂直接将饭菜送到了厂办，就连王桂芬都有一份。
“杨厂长，王同志，今天……”
拿着饭盒，王桂芬眼中才真正有了悔意。
“行了，吃饭去吧，以后要真正做到为人民服务，懂了吗？”
杨厂长不愧是领导，胸怀宽广，而且他也清楚，这位女同志不过是个工具人而已。
真正的幕后黑手，可就没这么幸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