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邵民垂下眼帘,掩去了眼里的惊涛骇浪。 他没想到田承军所图竟然如此之大,他觊觎的竟然是他们于氏一族背后的权杖。 要是真让他得手了,那未来几十年,田氏将雄霸一方,取代他们于氏,成为上京城说一不二的新任霸主。 陆建亮见于邵民一直沉默不语,心里难免有些紧张,不知道这榆木疙瘩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害怕于邵民会钻牛角尖去,坏了田承军的大事儿。 陆建亮不愧是田承军钦定的左臂右膀,心里越是着急,面上却表现得越是淡定从容。 他无所谓地耸耸肩,“民哥,你要是不愿意,今儿这番话就当我没说,你也别往心里去。”
他一脸诚恳,“虽然咱们道不同不相为谋,但毕竟是十几年的老邻居了,我心里可是拿你当兄弟的,说句心里话,你们于家如今处境堪忧啊!”
他顿了顿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沉默地拍了拍于邵民的肩膀,“话就说到这里,毕竟立场不同,别的我也不好多说,咱们就在这里好聚好散吧!总之你自己好自为之!”
于邵民眼神复杂地看着陆建亮,“你就这么放我回去?不怕我回头就将你们要对付于家的计划告诉老爷子吗?”
陆建亮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你尽管说!难道你以为老爷子对这事儿会没点成算吗?他恐怕从田书记掌管上京城后就知道于氏接下来要面对什么局面了吧?至于你们于家接下来能不能熬得过去这个坎,那就要看运气咯!”
于邵民一脸茫然,老爷子真的知道吗?他怎么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啊! 他忽然无比的沮丧,看来在老爷子眼里,自己真是太没用了啊!连家族存亡这等重要的大事儿他都不不屑于跟自己商量了。 沮丧过后,于邵民又滋生出满满的不服气和逆反之意。 他赌气地想,你不是不让我参与家族的大事吗,那好,我偏要参与进去! 我不仅要参与,还要夺过家族的当家权! 老爷子都半截身子埋进棺材的人,哪里是人家田承军的对手啊! 等老爷子一去,于氏一族群龙无首,还不是照样任人家鱼肉? 与其到时再成为人家砧板上的鱼肉,还不如一开始就向人家投诚呢! 如此一来,还能占据一个从龙之功,将来还能在上京城有个立足之地。 于邵民想必咬了咬牙,毅然朝陆建亮说道:“我同意了!不管田书记让我做什么,我都没有二话!但是我有一个条件,希望待田书记达成所愿后,能给我们于氏一族一条生路,让我们在上京城有个安养生息的立足之地。”
他满脸都是颓败,怅然道:“毕竟于氏族里许多人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片土地上,要是到头来被驱逐出去,我怕是要成为整个族里的罪人,日后也将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陆建亮忽然有些羡慕起这个榆木疙瘩来,虽然他脑子不咋滴,做人又糊涂,但胜在心眼还不算太坏,还存着一些良心未泯,而这些恰恰是他早就摒弃了的东西。 陆建亮心里暗叹了声,这样一个蠢笨又有弱点的人,实在是太适合做扯线木偶不过了。 只是,他怎么还是那么天真呢?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安睡!这个道理难道他迄今还不明白吗? 倘若田书记真是掌控了整个上京城,又怎么会容许于氏这个随时可能会反扑的祸端留在自己眼皮底子下啊!这样他即便大权在掌也不会安心的吧! 当然,这些大实话陆建亮是绝对不会告诉于邵民的。 他点头应诺道:“你放心吧!田书记是做大事的人,不会亏待自己身边的人!你看我就知道了,当初我不过是个在端州城熬日子的人,如今被田书记提拔上来,也能在他身边干一番事业了。民哥你比我有才干,田书记必定会更加重视你的。”
不得不说陆建亮还是挺适合当说客的,他这番话可谓是说在了于邵民心坎上。 他当初就是眼红陆建亮攀上田承军这颗大树,才心痒难耐地跟着跑过来的。 他自问自己能力不比陆建亮差,陆建亮从前不过是给他提鞋的人,如今竟然混得比他好,这让素来习惯高高在上的于邵民又怎么接受得了啊! 如今自己也成了田承军的自己人,那自己想要的那个肥缺岂不是人家一句话的事情? 于邵民仿佛看到自己端坐在高位上,那些曾经给过他脸色看的人,如今个个对他俯首称臣,这一幕忽然让他激动澎湃起来,一反刚才的颓丧之情。 他红光满面地看着陆建亮,迫不及待地想要马上干一番大事业,“建亮,田书记有没有交代接下来要让我干些什么?”
陆建亮拍了拍他肩膀,“别着急,你先回去等消息吧!田书记筹划好后会联系你的。”
于邵民点了点头,“行,那我先走了,今儿谢谢你了!”
要不是陆建亮帮忙引荐,他还不知道找什么理由去接近人家呢!这个人情他记在心里了。 陆建亮心里有些发虚,他摸着鼻子呵呵笑道:“兄弟一场,客气啥!”
于邵民与陆建亮分道扬镳后,在去停车场的路上遇见了于泽然。 他皱着眉头问道:“去哪儿了?才转眼功夫就不见人影。”
于泽然摸了摸肚子,“肚子有点急,去了趟洗手间。”
他看了看于邵民身后,早就没了陆建亮的身影,不由好奇地问道:“对了爸,刚才陆叔叔留你下来干什么啊?”
于邵民瞥了他一眼,一脸的不耐烦,“没什么,你不必知道!”
于泽然窒了窒,眼里闪过一丝阴鸷。 于邵民怕于泽然藏不住话,将今天与田承军会面的事说出去,坏了他们的大事,连忙叮嘱他,“今儿的事儿给我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能说,听清楚了吗?”
于泽然暗地里撇了撇嘴,面上却乖巧地应道:“知道了。”
哼,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该知道的我早就知道了,知道的比你还早比你还多! 于泽然懒得跟他计较,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离开了野鸭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