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福大人这一声,兴兵堂内的几个人纷纷停了手中的事儿,齐刷刷朝这边看了过来。
离他最近的是杨主事,晏冠宁在兵部教场时就见过他,那时两人还就着天威弩的制造细节说了不少话。
“这位是杨大人,兵部主事。”
福大人介绍着,“司库、司舆、堂里的一切事务都归他管。”
“杨大人。”
“晏大人。”
二人相互揖了一礼,虽说职位悬殊较大,但一则晏冠宁是西厂的人,二则他如今正得圣眷,便权作士人间的相互揖礼。
“这位是兵部司库主事,卫大人。”
“旁边这位,是兵部司舆主事,封大人。”
“晏大人。”
书令史虽不入正式品阶,但到底也是一小官职,加上他本身的地位,所有人便仍唤他一声“大人”。
相互见了礼,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晏冠宁身上,打量着眼前这位少年入朝的旷世奇才。
几人各有所思,兵部的职事一向要紧,因此他们在朝中的站位也显得格外重要,今听说莫云溪的西厂里出了一位人才,那日在兵部校场见识过之后,许多人便暗中站了队。
今日休沐,在这兴兵堂里等着的几个人,无不是立场明确,完完全全是站在莫云溪那边儿的。
“几位大人一早来了,就等您呢!”
福大人笑得一脸慈祥,到底看晏冠宁的目光也是在看一个后生一般,将人往里头引,“这儿就是您的位子了,才叫人打理好的,您瞧这桌子都干净得反光呢!”
他说着,还伸手摸了一把那桌面,以此来展示兵部的人为了迎接他来,下了多大的功夫。
这些事胜在细节上,何况今日原不必来办公,这几位大人都是特地来迎他的,晏冠宁怎能不知。
他依着礼拜了下去,“多谢几位大人抬爱,冠宁不胜感激。”
前头的杨主事作势就要去扶,“不必言谢,不必言谢……”
“这往后啊,咱们都是在一处做事的了,在这兴兵堂里也不必拘这些虚礼。”
杨主事的话一出,封大人先一个附和起来,“正是这话,自在些好。”
卫大人也笑着认同,“是了,左右这儿就咱们几个,拘束起来反倒没意思。”
听他们说了这些话,真心也好,客气也好,晏冠宁也不是那不知礼数的人,他们客气他们的,他总不能也跟着说。
微微颔首以应,晏冠宁才直了身子,就被杨主事拽了胳膊往外走,“我领你去兵部里里外外瞧瞧,兵械库昨儿才有人画了新图纸,正好你去看看。”
虽说刚才福大人已领着他各处转了转,但兵械库,操练营这样机密的地方却是不容易进,如今有杨主事领着,便可畅通无阻。
“好,那就有劳杨大人了。”
晏冠宁当即笑应,他们两个一前一后往外走,后头的几人也跟了上去。
这边,晏冠宁在兵部可谓如鱼得水,一群人围着他转;
另一边,西厂里头也是一片和乐,尤其是后院。
后院里的那些人,因着自家大哥今日正式入朝,这样算得上大喜的日子,个个都换了平日舍不得穿的好衣裳,晏冠宁走之后,他们便在院子里依旧忙活着,但比平日多了一份有说有笑。
“二哥~快看看这是啥!”
小巫手里端着一个瓷碗,笑嘻嘻地从小厨房那边走过来,远远的就喊方平淳。
一听见他的声音,方平淳立马将手上的东西撂下,站起身时动作极快,将凳子都带倒了。
刚才那一碗鸡蛋羹,可是馋得他好半晌饥肠辘辘,尽管早起吃了些,到底还是觉得胃里空空。
“当——”
小巫手捏着碗沿放到他面前一个凳子上,方平淳一闻见味儿,眼睛都直了。
端过那碗鸡蛋羹,也不坐,就蹲在那里吃了起来。
看人大快朵颐地吃着,像几百年没吃过饭一样,小巫肩膀笑得轻颤,“二哥,你慢点儿吃!”
“大哥走了,又没人跟你抢,这碗可是单做给你的,怎么样,我对你好吧?”
小巫挑眉看着他,等着人的回答,方平淳顾着吃,只敷衍道:“好好好……”
见人答得敷衍,看他那狼吞虎咽的样子,就知道再同他分辨也没什么意义,小巫两胳膊一架,撇着嘴就往外走。
这时,方平淳才从碗里抬头,望着人的背影,一脸疑惑,“你去哪儿啊?”
小巫头也不回,高声回了一句,“出去走走,今儿日头好。”
在快要走出后院的门时,又补了一句,“二哥你不用担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看着人走了出去,方平淳一笑。
这话自己之前就和小巫论起过几次,现如今小巫在上京城中也熟了,他们也都放心他一个出去,自是没什么的。
小巫出了后院,一路经过前庭,路过书房时还往里头瞧了瞧。
今日休沐,莫云溪并未上朝,却也不在书房中,在中堂里也没人。
再一细瞧,青玄和墨七这两个平素就在院儿里晃荡的人也不知去了何处。
整个前庭都显得空荡荡的,只有轮班戍守的侍卫和办差做事的太监们来来往往。
小巫迈着欢快的步子出了西厂,他走的是正门,侍卫们认识他,知道是原先无慈寨里的人,便也没有说什么。
一出西厂大门,就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大口呼吸着外头的新鲜空气。
虽说在西厂里头无人管束,也算自由,但他到底是个孩子,又从前在山野间自在惯了的,现在成日拘在这深庭大院里,难免觉着闷。
小跑着下了台阶,小巫站在西厂巷里左右看了看,最终朝着正街口的方向走了出去。
才出了巷子,没走几步路就有一个人朝他走了过来。
正是那日在得月楼,撞见莫云溪相请无慈寨众人的柳书生,柳文枫。
那日过后,柳文枫便在心里打着算盘,因此日日守在这西厂外头的一处茶摊上,远远地看着,想着窥探窥探,再找个合适的时机与西厂之人相识,借以攀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