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凛凛,莫云溪靠坐在那里,盯着面前几案上散乱摆开的账册,心下沉沉。
思量许久,她忽然起身往外走,边走边吩咐墨七,“继续查,三日内我要一个结果。”
事关重大,此事必须上报朝廷。
那些火石和火药没有个准确的去向,若是连线索也没有,即便就是到小皇帝跟前说也是无用。
墨七应声,“喏。”
莫云溪大步出了房外,伴着黑沉夜色,往厢房小院去了。
第二日,天还微微亮时,整个后院就已经忙碌起来,打水的打水,劈柴的劈柴,小厨房里也冒气了炊烟。
兵部书令史,即日赴任,今日是晏冠宁正式入朝的日子。
官职不大,乃堂官一属,虽尚无资格上朝,但平日也需在兵部官署内待着办公。
新人入朝,自是要先往吏部大堂走一遭,验明正身,名录刻碟,领了官服和所掌印信,该走的流程走上一遍,方可往兵部赴任。
“大哥,小巫专门给你蒸了鸡蛋羹,刚出锅,叫您过去呢!”
小巫年纪虽小,但也正因年岁小嘴馋,从前在山上过惯了食堪果腹的日子,总有馋嘴的时候,是以有什么就自己摆弄着做些好吃的,到现在也能做不少好菜。
这一道鸡蛋羹,整个无慈寨里做得最好的便是他了。
火候独到,不过不缓,看似简简单单的鸡蛋羹要蒸得鲜嫩,蒸出风味来可不容易。
而小巫今早蒸出来的这碗鸡蛋羹,可是比从前在山上蒸的都要香,晏冠宁吃了之后,对眼前的小不点是赞口不绝。
“今儿这怎么吃着跟从前的不大一样,更鲜更嫩了不说,颜色也好。”
晏冠宁又舀了一勺,碗里的鸡蛋羹颜色嫩黄,整个表层泛着鲜亮的光,是一点儿气泡也不见。
闻着亦蛋香十足,似乎还有一点点醇厚的奶味,吃着味道咸甜兼具,很是独特。
“嘻嘻,一早我就瞧见厨房里有牛乳,刚才过去,问厨房的方管事要了一盏,加到了这蛋羹里,可不就香得没边儿了!”
小巫跟他对面而坐,双手撑头,胳膊肘抵在桌子上,歪着头,眨巴着眼看他吃。
“原来是加了牛乳……难怪这么嫩滑,刚蒸出来香气飘了老远。”
看着晏冠宁吃完最后一口,方平淳在旁边眼睛都直了。
看人吃完了,想了想还是拉着小巫的胳膊将人拽到面前,“不行,等大哥走了,你给二哥我也做一碗,成不成?”
方平淳憨厚耿直,说起这来,不过一碗吃食的事儿,被他说来却是那样的正儿八经。
“成成成……当然成了,等会儿我就再上厨房讨一盏牛乳,怎么样?”
小巫眨巴眨巴眼,笑得天真。
“那感情好!”
方平淳一听自己也能吃着,嘿嘿笑了起来,也不知道这鸡蛋羹里加了牛乳那样的好东西是个啥味儿……
两个人推着晏冠宁走出房门的那一刻,无慈寨的几十个弟兄已全部整齐着装站在了院里,个个儿身上的衣裳都光洁如新,显得人都精神起来。
晏冠宁看着,方平淳在旁解释道:“弟兄们都知道您今儿新官上任第一天,都起了个大早,换了身好衣裳在这儿候着送您,为给大哥讨个好彩头呢!”
“大哥,您今日一出这西厂的门,后头可就成了官老爷了!”
“都说这朝廷不太平,清官难做,但我们相信大哥一定会和从前我们遇上的那些狗官不一样的!”
底下兄弟们一片谆谆之心,都是对晏冠宁赴任兵部的期待,当然也不无担心。
毕竟在西厂的这些天,即便是他们这些泛泛无奇的无名之辈,也都见识到了上京城里因权力斗争而带出来的阴谋诡计有多厉害。
“对对对,那话怎么说来着,清什么就清……”
方平淳也跟着说了一句,只是一开口就忘了那词原本是什么,结巴了半天,还是跟前站着的小不点儿给他递了话。
“二哥,是清者自清!”
“噢噢……”方平淳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随即敞亮地一摆手,“嗐,就是清者自清!大哥这样的好人,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肯定都不会跟那些狗官同流合污的!”
听着这些话,晏冠宁眼尾含笑,也并不觉得冒犯。
都是自家兄弟,也一直以来受了不少贪官污吏的压迫,担心这些本质不过是担心他罢了。
“兄弟们放心,我们现在是西厂的人,朝廷的人,自然事事都要为朝廷着想,真正为百姓忧劳,这才是正道。”
晏冠宁扬了声音,在众人面前说出这些话,安他们的心,也算是对兄弟们这样热情的回应。
说完之后,晏冠宁在底下一片应和之声中出了后院,一路先往西厂前庭中堂而去。
前庭,厢房小院里。
莫云溪此时方起,盥洗过后便在小院树下散步,底下人刚去传了早膳。
树上俶尔落下几片叶子,在凛冽寒风里旋了几转,掉在地上后轻轻的一声,直让人跟着感觉寒津津的。
中秋已过数日,眼瞧着季秋将过,马上便要到冬天了,不仅草木花树随风凋零,人也跟着满心萧瑟起来。
昨夜吩咐墨七叫人继续追查火石一事,直到今儿一早也没半点消息传进来,她心下忧虑,一时什么旁的事也不想。
一阵风刮过,莫云溪抽出腰间佩剑,就着心中的难愁挥舞起来,剑势凌厉,气势逼人,破空声阵阵。
院中来来往往的下人便都低着头小心翼翼依着院沿走。
晏冠宁还没到小院门口,就听见里头“咻咻”的声音,不时还有几点不大的落地声,单从这声响就能见其人武功高强,身轻似燕。
到了院门前,晏冠宁站在拱门下,看着院中舞剑的人儿,举剑前退,剑随意动。
一时空翻,一时提剑点地,一跃而起在空中又是一轮飞旋,衣袍翻飞的同时,剑也跟着在空里旋出剑花,飒飒迷人。
莫云溪今日穿了一身青色的袍子,发束玉冠,那软剑上所刻花纹,用了金粉描边,远远的就能瞧见。